兰凌第三拜，第九叩，久未起，“终身，不受君上庇佑。”
他果然......还是想在这个残酷而美丽的世上继续守护那个人，就算那个人恨透了他，可他对那个人的感情不解不栖，不终不止，至死，不渝。
翎瞥着兰凌，没说话。
兰凌也没说话，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叩头在地。
两个人一阵无言的沉默，过了片刻，翎问，“还有其他要说的么？”
“嗯......”兰凌愣了一下，干巴巴地抬起脑袋道，“谢，谢谢君上一直以来的照顾，还有景梦师兄，铁骨姐姐。”
“没有了么？”
兰凌想了想，“回君上，没有了。”
“我是说......”翎顿了顿，嘴唇翕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再说话。
兰凌当然知道君上想问什么，于颜蕴说的话他自己很认真地想过了，却一直不知从何起，如何结，所以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头顶忽地一声枭唳横过，两个小小银毫从袖间滚落——
今日，是颜蕴的生辰。
昨晚的他并没有买到不错的礼物，留下来的是颜蕴双亲的尸体。
兰凌猛地一颤，剧烈的疼痛和沉重的惶恐突然在心脏中爆炸开来，他觉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滚涌到了喉间，双脚无力。
他......的确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说。
他想给颜蕴弟弟道歉，又想给颜蕴弟弟说自己的爹爹是被你父亲杀死的，自己的娘亲是因为爹爹的事悲痛成疾才逝世的，并且......并且姨母不是他杀害的。
可他说不出口，他觉得好累，他想把这些都告诉给别人，但最想告诉的那个人却不可以知道这些事......血淋漓的事实会毁掉那个人和那个人心中单纯而正直的梦。
兰凌咬紧牙，强撑起身子，抑制住发抖，心中和眼前都是那个人曾经坚定的神情和像光一样的身影，是那个人向着他伸出了手啊。
“有愧吧......”他颤着说，唇齿间尽是咬忍出的血液。
翎一诧，目光在兰凌染血的裙衫上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就......劳烦君上替我转告‘有愧’二字了，除此之外，兰凌......什么都不想于颜蕴弟弟告知。”兰凌说。
良久良久，翎点了头，兰凌行了礼，转身走出观庙，一瘸一拐。
天亮了，朝阳的第一缕光辉铺在兰凌的前方，山里有风吹来，血染的裙衫在风中起落，淡金色的发丝胡乱飞舞，风不停地吹......不停地吹......直到把余音都吹散了......
有愧，两个字。
一愧有所为，颜啸麒、兰清歌之死。
二愧无法再有所为，不能与其并肩相行，同高歌，纵天下。
但兰凌，生当复归，死当相思，生死契阔，无缘也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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