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家奴一愣,点点头,恭敬地行礼。
“等等......”颜燕归忽然再次开口,“若是蕴儿问起了父亲和娘亲的事,就说告病。”
“可......二少爷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
“嗯,我知道,这件事由我去说,你们切忌多嘴。”颜燕归淡淡道。
黑衣家奴沉默了一会儿,行礼道,“是。”
两名黑衣家奴在收拾后退去,脚步声逐渐远了,颜燕归靠着廊口的柱子,抬头望天。
长廊里的风还在吹,苍瀚城的天空一直是白色的,早晨时分,金色的阳光一缕一缕地从云层上投下。
颜燕归知道的,父亲的死是自杀,大概......是为了赎罪吧。
他昨晚找过兰凌,本意是为了蕴儿,必须铲除这名猫妖之子以绝后患,可他看见兰凌时心里忽然微微一动,他瞧见了那只小猫儿手上捏着的银毫。
这么晚出门,又拿着钱......是为了给蕴儿寻份生辰寿礼?
颜燕归想。
所以,他没能杀得了那只小猫儿。
他和兰凌谈了话,并从中清楚了兰凌接近颜蕴的目的,是因为爱恋啊......而且,依兰凌的当时的样子来看,兰凌并不知晓是谁杀害了他的父亲,也并不知晓自己的娘亲与他的父亲是何等关系。
那只小猫儿的脑子里、心里和他一样,装的都是同一个人。
但是,在此出现的第三人恐怕还是那只小猫儿吧,因为这条道是去往苍瀚市集最近的一条道,而那小猫儿是府邸里唯一的妖,虽然只是名半妖。
颜燕归想了想,思考起兰凌在此之后的动向......那只小猫儿是为了继续呆在蕴儿身边,装作毫不知情,还是要与蕴儿一刀两断,誓死为敌?
他开始十分认真地拿捏起兰凌这个人,想了一会儿,忽地意识到这只半妖该是属于妖族庇佑的。
一整宿,白景梦没睡着,他无数次地回想起白锦梦记忆里的那个夜晚,在灵溪谷的后山上,在星辰遍布的夜空下。
白锦梦是否心悦于翎,白景梦不清楚,但有什么东西自那个夜晚以后悄然改变了。
他知道白锦梦时常会想,在那间天光映照的小竹屋中,透过白瓷花瓶中的月霁花看过去,几案对面的白衣少年会不会拥有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
那么,那位少年手里会转着一只细长的羊毫小笔吗?
因为相处久了,语翎的存在变成了必不可少,和白致远不一样,语翎一直居住在白锦梦的小竹屋内,两个人晨醒晚睡都在一块儿,白锦梦慢慢地陪伴,慢慢地老去。
“慢慢”啊......“慢慢”是个好东西,仿佛时间会停止,又仿佛时间在走动,而我一直在你身边,遵守着当初的诺言。
白景梦仰躺着,眼睛盯着挂在床沿的浅色幔帐,他伸手向上握了握,又缩了回来,起身尚作梳洗。
我知道的,我既是白锦梦也不是白锦梦,既是白景梦也不是白景梦,可这样的我也想要抓住什么,成为你特别的人。
外面有些吵,今日是苍瀚颜氏两位少爷的生辰,不乏有许多家奴需提早起来做准备,白景梦起床后闲着没事,在屋内坐了坐,准备出门。
起身打开门,刚好也有人在同一刻将门推开,和风拥挤着淡淡的甜香向着白景梦扑面而来,入眼是漂亮的火红色,来者的黑发在风中飞扬,身后的金色阳光遍地倾泻,他的皮肤白若霜雪。
“哥哥,用过早食了吗?”
翎站在房间门口,手中端着一个黑木托盘,托盘的中央有一碗香味熟悉的热粥。
这几日,苍瀚城中早已聚拢了八方来客,现时才到迎客的时辰,便已有不少贵客到场,家奴依照前几日的安排在府中忙活,井然有序,颜燕归和颜蕴同往年那般在楠殿谢客,彬文有礼。
整座楠殿由红色和黑色装潢,宾客之席位于楠殿两侧,对坐,敞亮的天光从窗格照进,酒桌上的瓜果、器皿投下阴影,楠殿之上,家主与夫人之桌位于正中,无人,殿内也不见其人。
“今日,家父与家母身体不适,恐怕是难与前辈相见了。”颜燕归微笑道。
“啊,是这样啊......”说话的是位老妇,身着一袭浅粉长衣,她担忧地叹了口气,话里话外尽是惋惜。
仙宗门列的寿宴讲究郑重,特别是苍瀚颜氏这样的四方绝门,前来送礼恭贺的无不是门宗内有地位有代表的前辈,通过不同门宗的装束打扮,颜燕归一眼就辨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了。
“‘轩宇宫’的安排我有听家父提起,兰萧玦前辈大可不必担心。”颜燕归温尔和雅地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