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阳光，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和翎才认识的时候。”白景梦看了一眼瓦蓝瓦蓝的天，白云在浮卷，太阳很温暖。
这里居南，即使初冬已到，寒凉飕飕，云芳城也不会纷雪四散。
“从王宅的揭单到现在，竟然快要有一个年头了。”白景梦感叹。
翎鲜有地没有接着白景梦的话说下去，反而追问起了别的，“这首曲子......哥哥是在王宅有听我哼过才记住的吗？”
“嗯。”白景梦不以为意地点头，“当时觉得这首曲调委实好听，便记了下来。”
他垂首，继续翻阅手中的书卷，翎没有再说话。
只是忽然一下，白景梦抽了抽眉，手中的动作一顿，他侧首看向翎，像是觉得不大对，“翎，这首曲子不会是......”
翎看着他，脸上的情绪复杂难喻。
“嗯，”翎点了点头，“是师傅作的曲调，我假岁十九的生辰礼。”
正午，耀眼的阳光下，尸首堆积如山。
令人作呕的恶心弥漫了整座石城，尸体一具一具层层堆叠，遍地都是干涸的陈红和腐烂的残肢。街边的房舍已经坍塌了大半，只有一些半悬的破梁檐口还能勉强看清有个似是三清铃的东西挂在上面。
铁骨前进了一步，缓缓地拉开袖袍。周围依旧静到了极点，毫无人声。银针掌掴在右手，金色的佛莲卡在左手，她压低了身子环顾周遭，姿势无不杀气腾腾，同时也无不小心谨慎。
这个地方，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娇娇被铁骨勒令在城口处的砖石堆里躲着，小小的身子跟个土拨鼠似的，发辫上的粉色绸带淘气地跳啊跳，隐约露了个半头。
她在这里等骨娘回来，可骨娘离去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叫她无聊得难以忍受，于是她又伸了只小手在砖石堆边捡了块尖锐的小石子在地上刻刻画画。
画上有三个小人，最矮的那个牵着边上的两人，嘴巴咧得大大的，满面都是笑容。
那是扎着小辫儿的娇娇自己，她的右手牵着的是骷髅身子的骨娘，左手牵着的......这个人实在难以辨出男女，也无法分清特征，连最基本的两眼一鼻一口都没有，只是很高。
娇娇已经记不清了，那个曾经唤作“爹爹”的人的模样，唯有的印象只是那个人很高很高，她要努力够着才能拉到那个人的手，父亲温暖的手，父亲让她骑在后脖上看天。
这座石城呈一个环形，是一座死城，连风都没有，中央的塌陷最为严重，已经无法看出此处的原有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铁骨没有巡查到其他人滞留过的踪迹，但这并不代表她一无所获——
城里的恶心气味和肢体的腐烂都说明了那些山坡高的尸体是在不久前被处理的，而城中尚未被毁坏的房舍都和之前待过的那间小石屋如出一辙，留住人的离开都像是凭空消失。
最关键的一点，这里也有三清铃，并且城中的尸体也都没有眼睛，和不久前去过的那座古城大同小异。
那么，这些尸体多半是非人的“行尸”了。
这是铁骨头一次违背君上的命令，她暗自分散了跟踪君寻和白曦的妖族，尾随着孤身一人的白曦来到了第二个“神阵”点，她不希望君上和那位大人因为一时心急而再次涉险。
可这里，她跟踪白曦来到这里时已经无险可涉了。
有什么人，在她、在白曦之前更早地来到了这里，那个人毁掉了“神阵”的阵眼，杀了满城的行尸，并在最后抹去了所有作为的痕迹。
如此大规模的屠杀没有残留一点妖力，也没有任何运用仙法过后飘荡的灵力，那个人是什么来头？当今世上真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铁骨和行尸群交|战过，她知道那些行尸多么难缠，也见过一整座城的所有行尸对于君上而言也得在动用妖法的情况下花好几个时辰解决。
那么来此的那个人究竟是带了多少人？带了多少不用妖力也不用灵力的武者阻挡了满城的行尸，杀光了一座城的几十万人？
铁骨胆战且迷茫。
屋内的天光流转，白景梦和翎在对视中静了片刻，过了一会儿，白景梦收回目光，看向了手中的书卷。
翎看着白景梦，倏忽一下弯了眉眼，笑了起来，“哥哥可还记得初听此曲时，哥哥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