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门响，有人进来了。
“妈，我回来了。”
余先生的高大身影挡住门口的光线。
老夫人脸上的皱纹立刻展开了，费力地扭过身，笑盈盈地问：“你咋回来了？”
余先生说：“下午出差，回来取行李。”
随即余先生目光瞥了我一眼，说：“老妹，身份证带来了吗？”
我心里一紧张，急忙说：“带来了。”
余先生后背靠着厨房的门框，目光平静地看着我。是等我拿身份证给他的。
我的随身包放在窗台上，我打开包拿出身份证，递给余先生。
我不敢抬眼跟余先生对视，只是默默地把身份证递过去。
我想继续撒谎，说自己因为读书或者工作的原因，所以身份证上的年龄才比我的实际年龄大四岁。我也想实话实说，说自己怕余家嫌我年纪小，不聘用我。但我两种想法都说不出口，当着余先生和老夫人的面，真的说不出口。
我就等着对方验完身份证，开口问我，我再回答。
余先生一手接过我的身份证，一手从西服裤兜里摸手机。今天他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裤，黑色的衬衫，两只衬衫袖口都系得严严实实，伸手接我的身份证时，我瞥到他手上有一条浅浅的疤痕，颜色很浅，想必已经是多年前的旧伤了。
余先生摸出手机，原来是有人给他发来短信，他看了短信之后，接连发了两条短信。这期间，他瞄了两眼手里的身份证。
老夫人看儿子忙着发短信，就说：“幡儿，把身份证给我看——”
我一开始是紧张余先生要询问我，现在我又开始担心老夫人询问我。撒谎之后，真是煎熬啊。
不料，余先生却没把身份证给老夫人，他用手机拍下我的身份证，随即直接把身份证递给我，一边笑着对老夫人说：“妈，你看啥？又不识字。”
然后余先生又揶揄的对我说：“姐，我今天在家吃，你多做俩菜。”
余先生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掠而过，我的脸却刷地烧到耳根，尴尬极了。
这男人挺有意思，他没在老夫人面前揭破我的年龄之谜，也没有当面询问我为何撒谎，但却在跟我说的话里透露出了玄机——他一开始进厨房时，问我要身份证，称呼我为“老妹”，看完我的身份证之后，却开口称呼我为“姐”。很显然，他已经知道我比他年龄小了。
真尴尬呀！余先生还不如直接问我，我就算实话实说，也不会这么尴尬。但他不问，也不让他母亲知道我的真实年龄，却给我叫“姐”，你说我应该感激他替我隐瞒年龄呢？还是应该抱怨他给我叫“姐”呢？
真尴尬！
好在余先生说完话，就转身往客厅走去了。他穿过客厅，推门进了第二个卧室。那应该是余先生的卧室。
隐约地，我听到余先生的卧室里传出说话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想起门口摆放的那双白色高跟鞋，鞋边还镶了水钻。
穿这样一双高跟鞋的女人，应该很精致吧。
老夫人说：“幡儿妹妹今天在家，昨天做了一天手术，休息半天——”
我问：“余先生妹妹是医生？”
老夫人没说话，嘴角却明显地往下坠了坠。
原本，老夫人吩咐我做小白菜炖豆腐，小白菜已经泡在盆子里了，说去除农药。听见儿子在家吃饭，老夫人吩咐我开了冰箱，从冷藏里拿出一袋鸡翅，一袋肉丸，又拿出一袋秋葵，让我做红烧鸡翅和炸肉丸，秋葵凉拌。
我平常在家吃饭，做法简单至极，早晨蔬菜粥，中午蔬菜面条加个鸡蛋，晚上一杯豆浆外加一盘蔬菜水果。以前在老妈家时，我会煎炒烹炸。
所以对做菜不打怵，不过，不知道余家各人的口味。
老夫人愿意聊天，她看出我的犹豫，就说：“你不会的我告诉你——”
我正求之不得，就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先把鸡翅泡在水里，一边打开灶火烧水，要先焯一下鸡翅。
这时候，远处余先生的卧室里传出隐约的笑闹声。好像是余先生说了什么笑话，对方就笑起来，房间里还传出其他的一些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老夫人的脸色忽然凉了下来，两只眼角往下耷拉，两只嘴角往下坠，那是她生气的特征。她推开面前的助步器，两手攥住助步器的黑色皮质扶手，一点点地从椅子上撑起来，然后推着助步器，一步步向客厅里挪。
我吓了一跳，老夫人不会是去余先生的房间吧，两兄妹打闹也要生气吗？
我头一天上班，就遇到这事儿，那可太尴尬了——
原本雇主说做一菜一饭，两个人吃，现在变成了四个菜，4个人吃饭。做四个菜需要耗费时间，收拾几人的碗盘，更需要时间。
我就默默地开始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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