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余家因为我不敢杀鱼的事情,跟余宁弄得挺不愉快。
因为被她教训了几句,我心里不太舒服,就想辞职。一路上心里很窝火,赌气冒烟地往家走,也没看路。差点被斜刺里闯红灯犯规的一辆车刮伤。
我站在十字路口,愣愣地看着那辆风驰电掣的轿车远去。
人生也跟十字路口的车辆一样吧,即使你没犯错,守在你的线路上,也保不准会被犯错违规的车辆刮上。
何况,在余家杀鱼这件事情上,我也有疏忽。
我去应聘时,应该跟雇主讲明:我不能杀鱼。既然我没讲明,余宁要求我杀鱼,也没啥毛病,只是她好为人师,居高临下教训人的口气,我听着心里不舒服罢了。
保姆是人,不是小动物,不是到你家工作你就有权训斥她。保姆是劳动者,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有问题就互相沟通,没必要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教训人。
这是我窝火的一个原因。
当初应聘时,我的任务是中午给老夫人做一顿饭,一菜一饭,但我做了几天保姆,基本每天中午都是两个人吃饭,不是余先生,就是余宁。余先生暂时没有什么麻烦,但余宁有点麻烦。这是我窝火的第二个原因。
这算是我保姆工作的第一个难题吗?
回到家将近一点半,很疲惫,又很热,在余家干活出了一身汗,我去卫生间冲澡,照镜子时,突然发现我的眼睛有点异常——
我左眼睛的右侧白眼仁出现一片红血块,挺吓人。
以前这种情况有过,但红血块没有这么多。
我想起在余家收拾完厨房,我到卫生间洗手时,看了眼对面的镜子,好像没发现眼睛有红血块,走路的功夫,眼睛怎么就出现这么一大片红血块?
给朋友打电话,说了眼睛红血块的事情,也说了在余家不敢杀鱼引出的风波。朋友对我说:“你是因为这事着急上火了,你太要强了,别人说一句你就受不了,没事,啥都没事,睡一觉吧,也忙了一大中午。”
我觉得朋友说得对,我是着急上火了。之前两次好像也是因为着急上火,片刻的功夫,眼睛里的白眼仁就红了一块。
是啊,啥都不是事,啥跟健康比起来,都不是个事。
我躺下睡了,没再看手机。
睡了有两个小时,醒来后就去照镜子,心里一阵欢喜,镜子里,我的左眼白眼仁的红血块竟然消失不见了。
可刚高兴了一会儿,随即我又有些懊恼。为啥呢?
我去厨房洗柿子吃,结果右嘴唇上面疼,我照镜子翻开嘴唇一看,额滴个神啊,竟然起了个黄色的小火疖子。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哇。
我成功地把自己逗乐了。
我这火也上得太大了。
做保姆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不敢杀鱼,我就退缩吗?不可能,那我就不是老二了。
我虽然内心敏感,但同时我还是有一定意志力的。
我上网开始查阅:“不敢杀鱼怎么办?”
网上的回答脑路清奇:什么让老公杀鱼,什么请鱼贩杀鱼,什么先把鱼各种弄死,再剋鱼。
答案各个都挺血腥。
这些招数都不适宜在余家冰箱里的那些鱼,或者是余宁意外拎回的那些活鱼。
后来我换了个思路,去网上查阅:“不敢杀鱼的人是咋回事?”
我发现答案都不太专业,于是,节俭的我特意奢侈地花了五元钱,询问一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问:“你从小就不敢杀鱼吗?”
我说:“不是,是有一次拾掇鱼时,就突然不敢下手了。”
心理医生问:“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没吭声。
心理医生说:“没关系,想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分析——”
我闭上眼睛回忆:“当时,就是鱼是活的,在我手里乱蹦跶,挣扎,眼睛是动的,嘴巴也是动的,好像很恨我要杀了它们,我,我就下不去手了,我不想杀生了——医生,我是不是有心理疾病?”
心理医生说:“首先我告诉你,你很正常,不要有任何疑虑。我刚才听了你讲的这些,说明你很善良,同情弱者,不敢杀生。我再明确一点,不敢杀鱼,不是心理疾病,就是一种人生选择。”
我一下子就释然了。我没毛病,我不敢杀鱼不是错。
医生问我:“还有问题吗?”
我说:“没问题了。”
花五块钱,解决了我多年的心病。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我到余家上工。
心情好了,看啥都好。路过余家楼下的小区时,看到樱桃树的叶片后面隐约闪烁着红色的樱桃。想起老夫人说的,她趴窗台看到楼下有人摘樱桃。我的童心忽起,快步走到树下,翘着脚尖,摘下一把樱桃,乐颠颠地捧到楼上。
老夫人来开门时,看到我手里捧着一把樱桃,颤巍巍地伸手接过,说:“小小啊,我看快到时间了你没来,还以为你不想干了呢?”
我一边脱下防晒服,一边往腰里扎围裙,一边问老夫人:“大娘,为啥觉得我不想干了?”
老夫人掀开助步器坐垫下面的小框,将樱桃放到小框中的一个碗里,这才撑着助步器,跟我走到厨房。
老夫人说:“不就是余宁吗?她呀,在医院是个主任,下面的都听她的,病人家属就更听她的了,说话就养成那样,以前保姆小花——”
老夫人说到这里不说了,她掀开助步器的坐垫盖子,端出樱桃碗,蹒跚地要去水池洗。我接过碗,把樱桃洗了两遍,放到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