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没有说话，身躯耸立，就如同一尊雕塑。
他在等。
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吐谷浑的方向。
终于，天边出现了一道黑影。
一面面旗帜飘扬，尉迟恭的目光开始紧张，随着那一支队伍越来越近。
他看清楚了那些旌旗上的字。
终于松了一口气。
上面，没有林。
可他的目光很快又沉重了起来。
林帅没有班师，大军无粮，那他究竟去了何处？
很快，他就知道了结果。
一名士卒奔上了城头。
“报——”
“林帅在伏埃城外斩了谯国公柴绍，已经起兵反唐！”
话落，定戎关上一片哗然！
李孝恭更是心中一震！
林川，果然反了！
他立即沉声对尉迟恭开口：“敬德，果然不出陛下所料。”
“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
“趁现在林川兵疲马乏，在这高原之上，又无险可守，正是一举破敌的好机会！”
尉迟恭的脸色阴沉，他不知道林帅用了什么办法击溃了柴绍带去的兵马。
饿了整整三天的大军，能够将一万精锐击溃，换做是他人，尉迟恭不信。
可若是林川，他信！
而更显然的，李世民也同样信！
所以，皇帝留下了后手，就是这定戎关的二十万大军！
不给林川一丝喘息的机会，只要林川谋反，这二十万大军就会一齐杀出！
在无险可守的高原上，苦战三月，又饿了三天的征西军，必死无疑！
皇帝没有给林川留半分可操作的空间！
既然给他西征，就没有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尉迟恭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李孝恭一摆手道。
“王爷莫急。”
然后又转头对着那斥候问道。
“那现在林帅在何处？”
那斥候开口道：“回将军，林帅如今已攻破了吐谷浑王城。”
“十万大军已退守伏埃城。”
李孝恭闻言失声道：“怎会如此？”
“那吐谷浑和吐蕃大军兵马不少，岂会如此简单让林川破城？”
那斥候低头道：“此事还不知，林帅斩了谯国公，便将我等逐出了军营。”
“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孝恭急得心头发颤，他是跟林川一同征战过的。
是亲眼见证过林川在渭水，如何用千人马破敌十万的！
这样一个人，要是让他缓过气来，还有他们的活路吗？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世民提到林川的名字，脸色就会变！
他如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一股恐惧！
尉迟恭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拍了拍那士卒的肩膀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他知道林帅的本事，破了那吐谷浑的王城，有了几日喘息的时间。
那他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天将军”。
只是今后，他与林帅只能战场相见了。
若是不出意外，今后的几年甚至十几年，他都要驻守这定戎关。
为的，就是不让林帅再回大唐。
不过这样也好。
他看向吐谷浑的方向，露出一抹笑容，转身朝着城楼下走去。
背后的李孝恭急忙叫住了他。
“敬德，你要去何处？”
尉迟恭摆了摆手道：“睡觉！”
“为了等这个消息，老子在城门上崩了一整天了！”
李孝恭瞪大了眼睛道：“你疯了！”
“陛下怎么交代你的！”
“此时不出兵，你莫非是想袒护叛贼！”
尉迟恭瞪了他一眼道：“王爷，陛下说若是林帅谋反，可趁他兵疲之际一举袭杀！”
“可如今林帅破了吐谷浑王城，大军定然得到了修整。”
“我可没有把握和全盛的征西军打一仗。”
“王爷要想立功大可自己去便是。”
“可要是丢了定戎关，陛下要先砍谁的脑袋，那就不一定了！”
李孝恭打了个哆嗦，没牙的老虎谁都敢踩两脚，可要是真的猛虎，谁敢去送死？
林帅的本事他可是清楚的，如今打下了伏埃城，有城可守和无城可守那可是两个概念！
再加上自己面对的是林川，带十万人去都不一定有把握！
要是再中了林川的计谋，丢了这定戎关，十万征西大军直奔长安，那自己肯定要比林川先死！
李孝恭进退两难，无奈开口道：“那依敬德你的意思呢？”
尉迟恭轻松道：“先睡一觉，传讯给长安，等候陛下的旨意即可。”
“放心，陛下比你更清楚林帅的本事，不会怪罪你的。”
“再说了，天塌陷来有我顶着，我是主将！”
尉迟恭话罢，没有再理会李孝恭，直接下了城楼。
李孝恭看着尉迟恭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边关的劲风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从吐谷浑方向涌来的风沙，打得他脸颊生疼。
他是从隋末大乱走过来的人，经历过数场大战的他，再一次感受到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天下将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