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六年的长安并不太平,至少对于朝堂上的诸公是这样的。
皇帝的十二道金令,顺着长安的狼烟一同沿西北而去。
林帅的十万大军迟迟未归!
军神李靖告病,宰相房玄龄三日不朝。
不少人心中忐忑,这人间怕是要出大事了!
此时,长安入夜。
宽阔的朱雀大街上,有一个蹒跚瘦弱的影子。
男子身材修长,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病态。
偶尔响起的咳嗽声,伴随着拉风箱一般的呼吸声,让人不由得为之揪心。
大街很宽阔,可男子就站在大路的正中央,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着。
腰间那一对蛟龙金锏,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
偶尔有驶过的马车都纷纷避开这位沙场老将。
他们都知道,这是重病的胡国公,秦琼秦叔宝。
带着皇帝御赐的金锏,深夜进宫,这般架势,怕是要以命劝谏。
还是不要招惹麻烦的好。
朱雀大街很长,秦琼走得很慢。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皇帝。
有多少年,没有再走这一条通往皇城的大道。
夜色浓稠,月光不知何时隐没了下去。
两侧没有了过往的车马,唯有丝丝缕缕的凉风掠过他灰白的鬓发。
他不由得记起了多年前在战场上与陛下并肩厮杀。
不止一次的救下皇帝的性命。
他记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场兵变,他看见太子李建成倒在血泊里,李世民如释重负,却又悲戚非常的复杂神情。
他记起了武德九年的深秋,有个少年对他说。
“秦将军,我有千兵马,可以破十万突厥,我需要一名勇将,你敢不敢?”
他握着金锏看着那个带着笑意的少年有些不敢置信。
“你有把握?”
“没有,而且可能会死!”
“那你还敢?”
“总得试试,你去不去?”
秦琼看着那少年,苦笑摇头,却又坚定回答道。
“去!”
秦琼不记得那一战,他们杀了多少人。
深夜劫营,突厥四溃而散。
两人坐在朝阳升起的长安城上,饮酒畅谈。
血腥味很浓,酒很烈。
“冲那么快,不怕死?”
“第一次打仗没经验。”
“都说你是长安第一奇人,陛下都请不动你,怎么今日出山了?”
“为了救一个朋友。”
“谁?”
“魏征。”
“想不到你还是个重情义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落难,谁来救你?”
“没想过,因为我不会落难。”
“有趣!小子,看到这金锏没?”
“嗯?”
“这是陛下御赐的,皇帝欠我九条性命,你记好了,你若是有难,我来救你。”
少年笑了,从城头直接跃下,大步离去。
“小子,你的酒葫芦!”
少年背对着他,微微摆手,声音从一片绚烂中传来。
“送你了——”
……
……
老秦琼身披金甲,腰间一对蛟龙金锏,从朱雀大街一路步入皇宫,没有一个人敢阻拦。
这位时日无多的胡国公,就连陛下也要让他三分。
终于在太极殿外,被人拦住了去路。
“国公,陛下还在处理要务,您不能进去。”
那人的声音有些人,腰间是一把细长的唐刀,淡蓝色的的武士服,将他熊背猿腰的身形勾勒得十分明显。
“李君羡,你敢拦我?”
秦琼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敢,只是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李君羡没有让开寸步,陛下知道胡国公来,特意让他拦在这里。
“若我今日非要见陛下呢?”
老将军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沉声道。
李君羡默默地握住了刀,身躯在黑暗中只见到朦胧的轮廓。
秦琼叹息一声。
“知道了,看来你们都以为我这把老骨老头杀不动了。”
“正好,我这一对金锏,也许久没有活动了。”
“来吧,我很想知道,林帅教你的刀法,是不是冠绝天下。”
李君羡依旧无言,在黑暗中如同一尊雕塑一般。
直到老秦琼一声爆喝,原本干瘦病态的身躯顿时红润了起来!
一对金锏如同蛟龙一般刺出!
直奔李君羡的胸口!
李君羡握着刀,脸色凝重。
他的武艺很高,可此时面对的是大唐最顶尖的高手,要胜过他,还不伤到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所以他开口道:“老将军,得罪了!”
话落,长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