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野种
“这等穷凶极恶之地,怎会有孩童声音?”欧阳正向赵行之眼神交流。
“不要打草惊蛇,暂且听他们说些什么。”赵行之用眼神回应道。
“你不是我爹,我爹是莫老爷,是莫有福,而不是你这个杀人如麻的响马。”男孩稚嫩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咒骂道。
“什么,这莫家公子没有死?”欧阳正几乎要惊叫出来,用尽全力方才压制住。他看向赵行之,赵行之似乎不以为意,仿佛提前有预测一般。
“这不怪你,你娘亲没有和你说过吗?”一个沉厚的中年男子的沧桑嗓音慢慢地蹦出来了这几个字。
“我娘亲生我的时候就死了。你问我娘亲做什么?我娘亲会和我说什么?”男孩反问道。
“你娘亲死了?”那健壮的男子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嘴里嘟囔了多遍“巧云死了、巧云死了”,终于瘫倒在了虎头椅上。
过了许久,男子问道“你可知道那潘能为什么骂你是野种?”
“潘能这个贼人信口胡说罢了,等我回家以后,我一定带我爹去打他,揪出他的舌头,打掉他的牙齿,让他从此再也说不出话。”
“你不觉得你和你的莫老爷的爹爹长得一点都不像吗?”
“你胡说,我和我爹爹像不像关你屁事。”
“哎”,那男子长叹一声,许久未再言语。
整个山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九年了,原来我还有亲人。”欧阳正透过木棚之中的帆布,隐隐约约看到了这个面容清秀却又似乎饱经风霜的响马老大抬头望天,似不想让眼泪流出。
“你娘亲姓潘名巧云,长相艳丽,是当年十里八乡的美人儿。你其实不该姓莫,而应该姓潘。当年我和你娘亲郎情妾意,我已准备自寻媒人去和你娘亲说亲,却不料,你外婆和你外公二人见钱眼开,为了区区几亩地,一百两银子,就将你娘卖给了大她二十岁的莫有福。”
“你胡说,你胡说,我娘亲才不会和你这等响马反贼郎情妾意。”莫不哀已经哭不出声了,他心中已然发觉这个男人和自己长相十分相像。
“不错,你娘亲当然不会爱上一个响马,但我又岂是生下来就是响马?”男子长啸于天,终于哭出了声。
“我本也是潘家村的,只不过我幼年丧父无母,独自一人靠给莫府做长工为生。我与你娘亲一同长大,我两家相隔不过两户。十五六岁之时,你娘亲与我已经芳心暗许,私下定下婚约,待我定下家业,便向你外公外婆提亲。我终日劳作不过为了打下家业,不让你娘亲受苦,等到二十多岁,我终于修了新房,有了家业。你娘亲却连夜跑来告诉我,她已经被你外公和外婆嫁给了莫有福做小。”男子边说边哭,想去搂抱一旁的莫不哀,莫不哀却躲闪害怕他。
“你娘亲虽然面貌俊俏,但性格却不受一点委屈,她明知自己被卖给了莫有福,又听莫有福娶了两房太太仍无子嗣,便连夜偷溜来和我共度一晚,天不亮就又赶回了家中。”男子哭诉着,似在哭诉自己,又似在哭诉已经死去的潘巧云。
“你娘亲出嫁的那个晚上,因为做小只能晚上出嫁,我还在莫府给莫府后院建新房。莫有福在你娘房间竟然停留了七晚。他哼哧哼哧的猪哼声也响了七晚。”躲在一旁的欧阳正看到此前面容清秀的响马老大此时已经咬牙切齿,再也不见当初温润的样子。
“我想去见你娘也没有办法。我当时很怯弱,什么也不敢做。终于等到了第八天,莫有福被大老婆骂走。当晚,我才蹑手蹑脚地偷偷溜进入了你娘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