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墨痕密室
实验楼地下室的空气凝固成胶状,张元宝的指尖刚触到生锈的门把手,腕间的齿轮纹路突然逆向旋转。青铜色的幽光从皮肤下渗出,沿着门缝蛛网般的裂纹游走,将档案室铜牌上沉积了二十年的绿锈灼出焦黑的符文。锁芯发出濒死般的咔嗒声,黄铜钥匙在掌心跳动,仿佛陈墨腐烂的心脏仍在另一端搏动。
推门的瞬间,粘稠的黑暗如巨兽的胃液倾泻而出。手电筒光束刺入尘封的领域,惊起成群的紫翼蟑螂——它们的甲壳泛着手术刀般的冷光,复眼中流转着微型铁笼的投影,振翅声竟是考场铃铛的嗡鸣。张元宝挥臂驱赶,左臂未愈的伤口突然抽搐,暗金色纹路如熔岩喷发,将虫群灼成漫天飘散的灰烬。灰烬落地时凝成细小的准考证编号,每个数字都渗着青黑色黏液。
霉味裹着腥甜在鼻腔炸开。墙面剪报上1937年的《申报》残页簌簌颤动,失踪考生名单被朱砂圈出,干涸的血渍在何晓芸三字上结成冰花状的结晶。父亲佝偻在观测站废墟的照片旁,泛黄的笔记纸页正渗出沥青般的墨汁:七月十五,陈天佑剜心饲貘,五感化铃......字迹突然扭曲成鳗鱼游弋的轨迹,张元宝的耳膜传来铁链拖地的幻听——那声响与地牢中黑帽人的镰刀刮擦声完美重叠。
书架第三层的青花瓷瓶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当他转动瓶身,暗格弹开的瞬间,半卷古籍裹挟着腥风砸中额头。羊皮封面上的《梦林玄解》四字并非墨迹,而是用凝固的血珠拼成,金漆镶边处粘着半片人类指甲。书页翻动时,蠹虫蛀空的孔洞竟自动拼合,构成貘兽衔尾吞食自己尾巴的图腾。左臂伤口的金纹突然暴起,将残缺的文字投影在浮尘之间:
上古有兽,其名食梦。目含星斗,耳纳海潮,鼻嗅魂香,舌尝恨泪,意镇永夜......泛黄的字迹突然渗出鲜血,在空气中凝成柳茹坠楼前刻在阳台的倒计时符号。当他的指尖触到夹层中的拍立得照片,陈墨穿长衫的身影从纸面浮出——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初七,栖云山庄的牌匾下,他的左手无名指与何晓芸的右手紧紧交扣,银戒上的衔尾双鱼正在吞食彼此的眼珠。
2.裂魂之痛
地下室的吊灯突然疯狂摇晃,积灰的钨丝迸发出回光返照般的青光。张元宝的左臂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齿轮,金纹顺着肱二头肌爬上脖颈,在喉结处交织成微型钟表的轮廓。他踉跄着撞向书架,泛黄的考卷如冥纸纷飞——1997届考生的数学卷上,函数图像扭曲成铁笼栅栏;2003年的英语试卷里,完形填空的空白处爬满紫色血管;最近的卷面上,他自己的照片正被黑雾蚕食,只剩半张咧到耳根的嘴在无声狂笑。
找到你了......通风管传来粘稠的电子合成音,朱莉的新护士服从管道挤出的瞬间化作漫天飞散的鱼卵。她耳后的鳞片已蔓延至颧骨,缝合脖颈的羊肠线正在溶解,青黑色黏液从喉管裂缝滴落,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陈墨偷走的可不只是书......话音未落,她的右眼突然弹射而出,瞳孔裂成五瓣口器,露出内里转动的微型铜铃。
张元宝抓起《梦林玄解》塞进背包,转身时踩到蜿蜒的血迹——那血迹泛着青铜锈色,如同活物般扭动着钻入墙角的下水井盖。井盖上的饕餮纹在月光下蠕动,利齿间卡着半片染血的校徽。当铁盖掀开的刹那,腐臭味中竟混着一缕檀香——那是林小满发梢的气息,此刻却裹挟着福尔马林的刺鼻。
3.梦魇碎石
垂直的铁梯通向粘稠的黑暗,每一级台阶都刻着历年考生的遗言。张元宝的掌心在锈迹上擦出血痕,发现那些逃字的最后一笔都指向心口。2012.5.5张振山的刻痕旁,半片指甲深深嵌入混凝土——边缘泛着的青色与火化炉旁发现的残片如出一辙。攀爬时,左臂金纹不断灼烧井壁,照亮更多惊悚的细节:排水管接缝处粘着带鱼鳃的皮肤碎屑,转角处堆积的鼠尸眼眶里塞着微型准考证,通风口垂下的蛛丝上串着九十九枚生锈的铃舌。
污水管道的积水没至膝盖,每一步都溅起人脸胚胎的啼哭。卵膜在靴底爆裂的瞬间,紫色碎石从粘液中浮起,表面浮现的星象图与掌心纹路共鸣。怀中的意字铜铃突然自鸣,青光撕开黑雾的刹那,陈墨的残影浮现——他的西装已成腐烂的布条,脊背上九枚青铜钉刻着眼耳鼻舌意,钉帽处的血珀正在吞噬他的脊椎。
书...不能给...残影的声音带着锈蚀齿轮的摩擦声,溃烂的指尖指向洞顶裂缝,用碎石...重构现实...张元宝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扬起,五枚紫色碎石悬浮成五芒星阵,卵膜中的胚胎集体转向,瞳孔裂成齿轮状。当黑雾凝聚的镰刀劈开水幕,碎石阵迸发的声波将雾刃震成青紫色的雨——每一滴雨珠都是微缩的考场,囚禁着永世轮回的考生亡魂。
4.残卷显形
溶洞中央的石台布满抓痕,当《梦林玄解》摊开的瞬间,蠹虫蛀空的孔洞射出星光。五感铜铃自动嵌入凹槽,铃舌指骨暴长刺入左臂伤口,金纹如熔岩般奔涌——皮肤表面浮现完整的貘兽纹身,每一根绒毛都是流动的星轨。剧痛中,万千时空的画面在视网膜炸裂:
上古貘兽踏碎月轮,司夜老人将木牌系于其颈;陈天佑在祭坛剜出何晓芸的心脏,银戒吸食喷涌的血柱;朱莉的旗袍化作护士服,针管抽取考生脑髓注入青铜鼎;父亲在观测站用脊椎骨刻下最后一个符文,黑雾中伸出九十九双考生腐烂的手...
欢迎加入饲主行列......无数个陈墨的残影从钟乳石后浮出,他们的右眼已完全齿轮化,用梦境碎石编织牢笼......或者......话音未落,张元宝抓起满地碎石撒向虚空,卵膜胚胎的啼哭化作实质的声浪。黑雾在音波中具象成铁笼,倒悬的尸骸纷纷坠落,在触地前化作飘散的准考证碎片。
5.锁心为牢
晨光穿透观测站破碎的穹顶时,张元宝在血泊中睁开眼。左臂纹身流转着暗金色星芒,嵌入皮肤的碎石随脉搏起伏,如同第三颗心脏在跳动。回到校园时,布告栏上朱莉的讣告已被覆盖,新告示的胶水尚未干涸:特聘陈墨医师任心理顾问。冲进校医室的瞬间,消毒水味混着腐香扑面——陈墨正在调配紫色药剂,白大褂袖口下露出貘兽纹身,金纹已被黑雾侵蚀成尸斑般的青灰。
这么快就参透《梦林玄解》了?陈墨的齿轮右眼逆向转动,针管将药液射向阳光,折射出微型铁笼的投影,可惜你我都是永夜的钥匙......他掀开衣领,锁骨处嵌着的青铜锁正在吞食皮肤。
晚自习铃声炸响的刹那,所有灯管集体爆裂。张元宝在黑暗中凝视掌心,碎石在纹路间流转成星图。窗外血月边缘,第五道锁链已缠绕月轮,心口的齿轮锁传来宿命般的咬合声——那里埋着的不仅是意之锁,更是百年诅咒的具象。梧桐树梢的黑猫发出预警的嘶鸣,它口中的粉笔正在滴落新鲜的血液,在窗台拼出新的倒计时:
子时三刻,饲主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