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卷上血痕
张元宝的左手小指突然痉挛,指甲缝里渗出暗紫色的黏液,顺着答题卡边缘蜿蜒成蚯蚓状的血管。他盯着试卷上扭曲的函数图像,原本平滑的抛物线此刻正诡异地扭动着,如同铁笼栅栏在纸面投下的阴影。教室顶部的吊扇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扇叶旋转的轨迹逐渐模糊,化作十二柄悬于头顶的镰刀。
考试开始。
广播里周大海的声音像是浸过福尔马林,每个字都拖着黏腻的尾音。前排的林小满突然转过头,琥珀色的瞳孔裂成五瓣复眼,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游弋着紫色蝌蚪:张同学,你的选择题......填错了哦。她的嘴角咧到耳根,牙龈间渗出青黑色黏液,滴在试卷上晕染出密密麻麻的准考证编号。
钢笔尖刺破纸面的刹那,浓稠的黑血从题干的空白处喷涌而出。天花板上绽开巨大的血花,栖云山庄的俯瞰图在血浆中浮现——飞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每一声都震得考生们的耳膜渗出血珠。张元宝的左臂纹身骤然发烫,碎石在皮下血管中流转成星图,暗金色的光芒透过校服袖口,在课桌上烙出貘兽的爪痕。
救...
佳佳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的马尾辫被黑雾缠住,发丝间暴长出鳗鱼触须。校服纽扣迸裂的刹那,青灰色鳞片从脖颈蔓延至腰际,尾椎骨处甩出半截未成形的鳗尾。张元宝抄起铁质铅笔盒砸向地面,金属撞击声化作青铜铃铛的嗡鸣。紫色碎石从掌心激射而出,将佳佳座椅下的黑影钉在墙面上——那团蜷缩的阴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竟是缩成球状的国字脸老师,他镜片后的眼球正被黑雾蚕食,瞳孔裂成齿轮状的豁口。
2.窗裂时空
玻璃窗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每一道裂痕都在渗出民国时期的晨雾。紫藤花的香气裹着血腥味灌入鼻腔,张元宝踹开最后一片碎玻璃时,左臂的碎石纹路暴起青光——考场外并非熟悉的操场,而是栖云山庄荒废的西花园。
汉白玉栏杆爬满尸斑状的苔藓,荷花池里浮着穿学生装的腐尸。他们的胸腔被掏空,肋骨间塞满生锈的铜铃,铃舌竟是半截粉笔头。最深处那具尸体突然抬头,溃烂的面容与器材室挖出的何晓芸骸骨重叠,锁骨处的铭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腐尸的指骨抠进池边青砖,刻痕渗出暗红血渍:每个考场都是活祭坛......
这是时间夹缝的具象化。
陈墨的冷笑从假山后传来。他倚着折断的日晷,西装下摆沾满河底淤泥,齿轮右眼逆向转动时发出发条绷紧的声响:朱莉把考场炼成了蜃楼,现实和1937年的祭坛正在重叠......话音未落,他的左臂突然暴长鳞片,五指化作镰刀劈向张元宝面门:把《梦林玄解》交出来!
碎石阵自发结成五芒星屏障,撞击的火星点燃了满地枯叶。火焰中浮现父亲佝偻的背影——三年前的雨夜,他正用脊椎骨在观测站地面刻符,鲜血顺着符文汇成快逃二字。张元宝趁机翻滚到荷塘边,指尖触到冰凉的池水,涟漪中映出的倒影竟是陈天佑在祭坛剜心的画面:银戒刺入何晓芸心脏的瞬间,九十九名考生的魂魄被吸入老式相机的底片,化作相纸上的噪点。
3.铃噬魂
荷塘中央的凉亭突然响起上课铃。青铜铃铛从檐角垂落,铃舌末端还沾着新鲜的血迹。考生们如提线木偶般列队走来,他们的眼皮被粗线缝合,嘴角却咧到耳根,手中捧着的不是试卷而是自己的心脏。每颗心脏表面都刻着微型铁笼,笼中囚禁着缩小版的魂魄。
交卷时间到。
朱莉的声音从最大那枚铜铃里渗出。她穿着胭红旗袍从声波中具象化,裙摆滴落的黑血在石板上拼出倒计时符号Ⅰ。当她的银针刺入佳佳的后颈,少女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校服爆裂处钻出鳗鱼尾巴,鳞片缝隙里嵌满微型准考证,编号在月光下泛着青铜锈色。
张元宝的左臂纹身灼如烙铁。他抓起池边紫色碎石抛向空中,卵膜胚胎的啼哭化作音浪,震碎了半数铜铃。铃铛碎片在空中重组,拼成父亲临终前组装的齿轮钟表,倒转的分针突然卡在四十九的刻度。钟摆荡起的瞬间,他看见柳茹的残影从表盘浮现——她的双眼已化成铜铃,声带被鱼卵堵塞,只能用指骨在虚空中刻字:五感归一......
你还不明白吗?陈墨的镰刀架在他颈间,刀刃上的黏液腐蚀着皮肤,每场考试都是活祭,你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镰刀突然转向,劈开从池底暴起的黑影——何晓芸的腐尸破水而出,脊柱缠绕着朱莉的白大褂碎片,指骨间攥着半枚染血的银戒。当她的牙齿咬向陈墨脖颈时,整个西花园开始崩塌,民国与现实的重影在裂缝中交错闪现。
4.卷终人散
时空乱流裹挟着张元宝坠落。左臂的碎石刺破皮肤,在血雾中拼成星象屏障。透过扭曲的光晕,他看见考场变回现实——但日光灯管里爬满鳗鱼卵,黑板成了滴血的祭坛,周大海的饕餮领带夹正在吞食最后一名考生的魂魄。那学生的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额角钉着的准考证编号正是柳茹的049。
用铃铛!
柳茹的残影突然具象化,她的双耳已被铜铃取代,铃舌指骨刺入张元宝掌心。剧痛中,五枚铜铃从虚空浮现——眼、耳、鼻、舌、意五铃共鸣的声波震碎了教室的时空结界。玻璃窗重新拼合时,民国花园如退潮般消散,只余满地紫色碎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张元宝瘫坐在满目疮痍的考场,掌心攥着的不是笔,而是半块带血的齿轮——正是父亲钟表上缺失的核心部件。黑板上用血写着新的倒计时:距离月圆还有七个时辰,每个字都在向下流淌,仿佛书写者正被无形的力量拖入深渊。
窗外,穿旗袍的朱莉正在捡拾考生遗落的魂魄。她弯腰时耳后鳞片闪烁,胸牌上的实习医师正在融化成饲主二字。梧桐树上的黑猫发出凄厉嘶鸣,它口中的粉笔这次画的不再是箭头,而是一个完整的衔尾蛇图腾——蛇头咬住的尾尖处,赫然刻着张元宝的学生证编号。
掌心锁孔伤痕突然逆向旋转。他低头看去,皮肤下的齿轮纹路已蔓延至心口,与天际的血月产生共鸣。父亲最后的呐喊在耳畔炸响:当五锁归位时,用你的血重铸守门人的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