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棍疑云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玻璃浆，透过教室积灰的窗棂泼在老丁的后颈。他铝制饭盒的缝隙间渗出暗红色液体，在课桌边缘凝成血泪般的珠串，一滴一滴坠向地面。张元宝的鼻腔突然刺痛——那不是番茄酱发酵的酸甜，而是带着河底淤泥腥气的铁锈味，混杂着三年前父亲工装裤上永远洗不净的机油气息。
老丁机械地啃咬着第七根冰棍，木屑般的冰渣粘在开裂的嘴角。他的校服第三颗纽扣不翼而飞，衣领内侧翻出的布面上，暗紫色污渍正随着呼吸起伏变形——时而像捏爆的鱼卵迸溅的纹路，时而如柳茹坠楼前刻在阳台的倒计时符号。当窗外的惊雷劈开乌云，张元宝左臂的碎石纹路突然泛起幽光，那些嵌入皮肤的紫色晶体竟与污渍产生共振，在视网膜上投射出锅炉房锈迹斑斑的通风管。
器材室新到的跳马垫......老丁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打磨生锈的齿轮，每个字都带着金属碎屑，垫子里塞的不是海绵。他的指甲深深抠进冰棍木柄，木纹间渗出青黑色黏液，是头发，女人的长头发，打着死结...
晚自习下课铃炸响的刹那，老丁触电般弹起。他撞翻的课桌抽屉里滚出半截粉笔，末端沾着的黏液在月光下折射出珍珠母贝的诡光。张元宝俯身去捡，指尖触到的瞬间，左臂纹身突然暴起青光——碎石在皮下血管中流转，拼合成微型星象图：天枢、摇光、玉衡、开阳四星环绕着锅炉房的方位，缺失的意镇永夜之位正被老丁衣领的污渍填补。
2.夜焚血衣
锅炉房的铁门虚掩着，门轴锈蚀的呻吟被雷雨吞没。张元宝贴着长满尸斑状苔藓的墙砖挪动，靴底碾碎的蟑螂甲壳下渗出紫色黏液，在积水里晕开细小的准考证编号——**在涟漪中扭曲成何晓芸锁骨铭牌的轮廓。
腐臭味中突然混入织物焦糊的气息。通风管的阴影里，老丁佝偻的背影正在铁炉前痉挛般抖动，火光将他的影子撕扯成鳗鱼触须的形状。当那团暗蓝色校服被抛入炉膛，领口处的血迹遇火沸腾，化作黑雾凝聚成柳茹七窍流血的面容。火焰舔舐的校徽突然睁开瞳孔，眼白上密密麻麻刻着容器二字。
啪嗒——
老丁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耳形印记。那印记边缘布满齿轮状刻痕，中央凹陷处嵌着米粒大小的紫色晶石，正随着焚烧校服的黑雾节奏明灭。张元宝掌心的锁孔伤痕突然逆向旋转，青铜色幽光与耳形印记产生共鸣，在潮湿的空气中织成铁笼的投影。
从你跟踪我开始......老丁的声音突然带着黏腻的金属颤音，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踞的蜈蚣，心跳声就像父亲那台破钟表的发条。他缓缓转身，瞳孔裂成复眼，每只微型眼球都映着不同的恐怖画面：器材室铁笼里挣扎的何晓芸、柳茹坠楼时爆裂的鱼卵、父亲在观测站用脊椎刻符的雨夜......
3.容器之咒
铁炉轰然爆响，火星化作带翼的鱼卵盘旋。老丁的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两排逆向转动的青铜齿轮，锈迹斑斑的齿缝间卡着半片染血的准考证。2012年5月5日，你父亲把我的手腕按在熔化的青铜上......他的指尖划过耳形印记，青黑色黏液滴落处，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他说耳听八方，方知永夜将至。
锅炉房的地板在齿轮咬合声中塌陷，露出下方蜿蜒的青铜管道。管道内壁刻满历代容器的名字，最新一道刻痕还泛着血光：张振山——2012.5.5。老丁的复眼中浮现出更清晰的记忆：暴雨中的观测站，父亲攥着他的手腕放血，朱莉的白大褂下摆垂在血泊里，布料吸饱血浆后竟化作招魂的幡旗，每一道褶皱都是扭曲的符文。
陈天佑把人的五感炼成铜铃......老丁的声带发出发条绷断的声响，西装爆裂处钻出覆盖青鳞的触须，你继承意，我承载耳，柳茹本该是舌......他的话语被管道深处传来的铃音打断，那音调与柳茹坠楼时铜铃的悲鸣共振，震得墙缝间的蟑螂卵接连爆裂。
4.蜃楼残影
张元宝的左臂纹身灼如熔岩。紫色星芒穿透皮肤，在虚空中结成困兽阵，将飞溅的鱼卵钉在墙面拼成残缺的星图。老丁的四肢关节反向扭曲，耳形印记中伸出无数透明声带，吟唱着民国时期的招魂曲。声波所及之处，锅炉房的景象开始坍缩——
铁炉化作栖云山庄的青铜鼎，鼎身饕餮纹裂开的巨口喷出黑雾；煤堆变成九十九具穿学生装的腐尸，他们的胸腔被铜铃填塞；通风管垂下的铁链上挂满生锈的准考证，最末端那张印着张元宝的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容器候选049。
看看你的祭品位！老丁的触须缠住张元宝的脚踝，将他拖向管道深处的祭坛。九十九套带血校服悬浮空中，每件心口都别着不同年代的准考证。祭坛中央的空衣架微微颤动，领口金线绣着的张元宝正在渗血，布料纹理间浮现出父亲临终前刻在地牢墙上的血书：锁心为牢。
当触须的倒刺即将刺入心脏时，左臂纹身迸发的星芒击碎幻象。真实景象浮现：墙缝塞满带鱼鳃的人皮碎片，天花板的蛛网上串着耳骨风铃，最中央的蛛茧里裹着半张焦黑的《梦林玄解》残页。
5.焚心之择
黎明前的暴雨冲刷着锅炉房的玻璃窗。老丁蜷缩在煤堆旁，耳形印记已溃烂成血洞，紫色晶石在脓液中沉浮。他的掌心里攥着半枚银戒，戒面的衔尾双鱼正在吞食彼此的眼珠：月圆之夜...陈墨在我脊椎里种了蛊虫......鲜血从嘴角涌出，在地面汇成父亲的手记：容器可破，五锁归一。
张元宝的左臂纹身归于沉寂，碎石嵌入的皮肤下多了一道耳形凹痕。离开时，黑猫正在啃食沾血的粉笔，它银色的瞳孔映出朱莉的身影——她蹲在老丁咳出的鱼卵堆旁，胸牌上的实习医师正在融化成饲主二字，白大褂下摆钻出的鳗鱼尾沾满紫色晶粉。
教室的黑板上，倒计时被擦去七，改写为六。张元宝的课桌抽屉里，整整齐齐叠着套民国学生装，立领处用血写着：第五夜，换你来当容器。当他触碰衣料的刹那，左耳的幻听突然清晰——那是父亲组装守门人钟表时，齿轮咬碎肋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