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辰垂眸看向苏慕雪苍白的脸。
她中毒本就伤了元气,方才在密道里强撑着不咳出声,如今唇色比帐外的月光还淡。
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她腕间冰凉的脉搏,喉间的腥甜又涌上来。
吕伯。他声音发哑,冰魄草只能压三天毒,三天后必须找到解方。
我知道。吕军医将最后一贴金创药按在他伤口上,方才赵管家说,皇室典籍库里有本《百毒经》,记载过类似寒毒的解法。
可典籍库在玄鸟殿地下,守着十二重机关——
我去。陈侍卫突然掀帘进来,玄铁剑在地上划出火星,小姐的命比我这条贱命金贵十倍。他脖颈处还沾着韩家军的血,暗桩里的藤网我熟,带两个人摸进去,半个时辰就能——
不行。林晓辰按住他肩膀,韩绝撤得太干净,连斥候都没留。他摸出块染血的碎布,是方才在谷口捡到的,这是吴副官双钩上的缠手布,浸透了迷香。
他们故意放我们松懈,等的就是我们分兵。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魏谋士掀帘而入,腰间玄鸟旗残片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杨将军派人来报,韩家军退到三十里外的狼牙关扎营,何将军的骑兵在饮马,许军师的车帐亮了整夜灯——他压低声音,最怪的是,曹工匠的徒弟说,韩家军撤退时,把投石车的绞索全拆走了。
林晓辰瞳孔微缩。
绞索是投石车的命脉,拆走意味着短期内无法再用重器攻城,但......他突然想起许军师划在石壁上的痕迹,青崖谷的地形图在脑海里翻涌——狼牙关往玄鸟城去,必经一段十里长的碎石坡。
曹老!他突然提高声音。
守在帐外的曹工匠掀帘进来,胡子上还沾着木屑,您徒弟说韩家军拆了绞索,可绞索用的是南海棕藤,浸过桐油,最耐烧。林晓辰指尖叩着石桌,如果我要在碎石坡烧起连环火,需要多少油?
曹工匠眼睛一亮:二十车桐油够烧半里地!
但得有引火的东西...
我有。林晓辰摸出张黄金卡牌,火雨术的纹路在牌面流转,边缘的裂痕比之前更深了,这张卡能召唤三波火雨,足够把碎石坡烧成炼狱。他又看向魏谋士,你去联系城防营里的暗桩,让他们今夜把桐油车运到坡顶,用草席盖严。
那典籍库......吕军医欲言又止。
林晓辰转头看向苏慕雪,她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指尖轻轻碰他手背上的血痂:我听见了。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典籍库的机关,我小时候跟父皇学过。她从颈间摘下块玉牌,是玄鸟形状的,这是主钥,能开前六重。
帐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叫声。
林晓辰霍然起身,掀开门帘——月光下,戴斥候单膝跪地,脸上还沾着草屑:报!
韩家军的运粮队动了,往狼牙关北的野竹林去了!
林晓辰盯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火把,忽然笑了。
韩绝拆绞索、动粮队,都是虚招,真正的杀招藏在野竹林——那里有片老松,松脂浸了百年,最是易燃。
若韩家军在三日后夜里放火烧林,火势借风扑向玄鸟城,到时候他既要救火又要守城,必然顾此失彼。
陈侍卫。他转身抓起案上的玄鸟旗,带二十个死士去野竹林,把松脂树全砍了。他又看向杨将军派来的传令兵,让杨将军今夜换防,把弓箭手全调到南城墙——韩绝要烧城,必定从南边来。
苏慕雪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他低头,见她眼尾发红,却还在笑:你这样子......像极了当年在沙盘前调兵的模样。她指尖抚过他脸上未干的血渍,那时你说,战术的最高境界,是让敌人每一步都踩在你画好的圈里。
林晓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血痕还在渗血,却比任何时候都跳得有力:这次,我画的圈,能困死他。
帐外的更夫敲响三更。
林晓辰站在医帐前,望着北方狼牙关方向翻涌的黑云。
他知道韩绝此刻必定也在望着同一片天,羽扇上的青金石或许又碎了一片,或许正对着地图冷笑——但没关系。
三日后的玄鸟城,会是他林晓辰的棋盘。
而韩绝,不过是枚,他故意留下的,最锋利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