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语中的尖刻
八家子村的夏夜闷热得像蒸笼，村口的老槐树下，一盏昏黄的灯泡在晚风中摇晃，照亮了树下乘凉的村民们。竹椅、蒲扇和此起彼伏的摇扇声，构成了这个小村庄特有的夜晚图景。
75岁的周老太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的芭蕉扇摇得“哗哗”响。作为村里资格最老的长辈之一，周老太向来说一不二，可随着年纪增长，她的言语却愈发尖酸刻薄。
这天晚上，12岁的林夏抱着一摞旧书路过。这些书是她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准备明天去镇上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哎哟，夏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周老太扯着嗓子喊道，“不好好帮家里干活，净整些没用的！捐什么书，能当饭吃？”
林夏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周奶奶，老师说帮助别人是好事......”
“老师老师，就知道听老师的！”周老太冷哼一声，“现在的老师就会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爹妈在地里累死累活，供你读书，你倒好，拿家里的钱去充阔气！”
周围的村民纷纷皱眉，有人小声劝道：“周婶，孩子有这份心不容易，你就别......”
“我这是为她好！”周老太打断那人的话，“现在的小娃娃，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就爱做些博名声的事儿。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挣工分养弟妹了！”
林夏的眼眶红了，她咬着嘴唇，不想在众人面前落泪。这时，7岁的弟弟林冬从家里跑出来，看到姐姐要哭，立刻挡在她面前：“周奶奶，你为什么要凶姐姐？姐姐是好人！”
“小屁孩懂什么！”周老太瞪了林冬一眼，“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没家教！”
“周奶奶才没家教！”林冬气得小脸通红，“老师说，随便骂人是不对的！”
“反了反了！”周老太气得浑身发抖，“现在的小孩都骑到长辈头上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还轮不到你教训我！”她转头对其他村民说：“看看，这就是现在的教育，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村里的老支书王伯走了过来。他咳嗽两声，语重心长地说：“周大姐，孩子们有爱心是好事，你这样说，多伤孩子的心啊。”
“我伤她心？”周老太提高嗓门，“我是怕她不务正业！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眼高手低，不像我们当年......”
“周奶奶，您总说当年当年，”林夏突然开口，声音虽然哽咽，但十分坚定，“可时代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有能力帮助别人，为什么不做呢？您总是用尖刻的话伤人，难道这样就能显示您的威严吗？”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周老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举起的扇子停在半空，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伯叹了口气，对周老太说：“老姐姐，孩子们说得对。时代变了，我们也该改改脾气了。你这张嘴，这些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大家敬重你是长辈，可也不能任由你这样伤人啊。”
周围的村民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这些年被周老太言语伤害的经历。有人说自家孩子被她骂得不敢出门，有人说她总在背后说人闲话......周老太听着听着，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夜深了，乘凉的村民陆续散去。周老太独自坐在树下，望着林夏姐弟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尖酸刻薄，不仅伤了别人的心，也让自己越来越孤独。
从那以后，周老太开始慢慢改变。虽然有时还是会忍不住说些重话，但她学会了克制。每当话到嘴边，她就会想起那个夏夜，想起林夏眼中的委屈和坚定，想起村民们无奈的摇头。而八家子村的老槐树下，也渐渐多了些温暖的笑声，少了些尖刻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