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独眼微眯。
他见过太多借酒装疯的伎俩,可眼前这娃娃喝酒竟像老江湖般利落。
正迟疑时,只见陈小七突然探身去抓酒壶。
独眼龙只见那对藕节似的小胳膊在空中划拉——
孩童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桌沿,指尖离壶柄却始终差着三寸距离。
酒壶在独眼龙手边纹丝不动,倒映出小帮主涨红的脸。
“噗嗤...”
独眼龙赶紧用咳嗽掩饰笑意。
他这才真切意识到,对面坐着的是个胳膊还没筷子长的娃娃。
那酒壶对他而言就像井边的水桶,任他怎么前倾身子,连壶嘴垂下的红穗子都摸不着。
陈小七悻悻地坐回条凳,两条短腿悬空晃了晃:
“看来得劳烦...”
话未说完,独眼龙已经拎起酒,给自己斟满一碗。酒液入喉的刹那,他看见对面孩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好酒!”独眼龙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沫。
“城南赵记酒坊的十年陈酿。”
陈小七说着咬开一粒花生,又推过酒壶,瓷碗相碰时发出清越的声响。
看着正在干饮的独眼,穿越者的灵魂正在偷笑:
这明代米酒不过二十度,对经历过白酒考验的现代人来说,简直像喝甜水。
酒过三巡,陈小七借口如厕离席。
转到河畔芦苇荡,指尖一捻便折下根青苇,利落地掐头去尾。
苇管贴着袖筒藏好,葫芦悄悄系在后腰——
活像只准备囤粮的田鼠。
回席时独眼已喝得满面红光,烧鸡骨头在桌上堆成小山。
“兄弟尽兴否?”
陈小七笑着斟酒,趁对方仰头啃鸡腿时,苇管已神不知鬼不觉探入酒坛。
宽大的袖袍遮掩下,琥珀色的酒液正顺着中空的苇管,潺潺流进他腰后的葫芦。
“说来晦气!”
独眼突然拍桌,震得花生米蹦跳。
“今日在总坛当值,善和坊陈三爷闯进来...”
他打着酒嗝抱怨时,陈小七拇指轻抬,偷酒的苇管又往袖里缩了寸许。
待独眼说到“重选帮主”时,陈小七突然起身添菜。
酒坛“不小心”被衣袖带倒,实则借机将苇管转接到自己碗中。
仰头豪饮时,喉结滚动的声音完美掩盖了酒液流入葫芦的细微声响。
……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独眼摇一摇,空空如也的酒坛,晃了晃脑袋,起身说道。
“改日再...”
独眼踉跄起身又栽回凳上时,陈小七腰后的葫芦已沉甸甸的。
他扶住醉汉笑道:“掌柜的,开间上房!”
——袖中苇管早化作齑粉撒在夜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