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什么?”朱祐樘突然逼近,蟒纹刺绣几乎要贴上对方补服,“不该用皇家份例救将士性命?不该在御史台漫天弹劾时据理力争?”
“说得好!”
一名武将的吼声响彻大殿。
……
“英国公,你少在这里胡咧咧!”
随着一声暴喝,礼部侍郎丘濬拂袖而起。
这位老臣的目光如刀,剜向殿中的朱祐樘,“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不以圣贤之道为念,反倒钻研匠作末技,成何体统?”
大殿内瞬间剑拔弩张。
朱祐樘余光瞥见武将队列里英国公张懋按刀欲起。
昨夜他特意研读《大明会典》,终于在故纸堆里翻出个绝妙切口——就等文官们自己撞上来。
“丘大人此言差矣。敢问洪武年间,工部侍郎徐一夔改良水车,使江南水田增产三成,陛下亲赐能工巧匠匾额,难道也是末技?”
丘濬面色骤变:“此一时彼一时!太子当以修齐治平为...”
“修齐治平?”朱祐樘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梁间铜铃乱响,“成祖皇帝五征漠北,靠的是《四书章句集注》,还是神机营的火器?”
他突然逼近,蟒袍上的金线几乎扫到对方鼻尖,“丘大人可知,如今京营所用的三眼铳,改良者正是匠户出身?”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六皇子朱祐椋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五皇子朱祐极的手指深深掐进扶手。
他们没想到,这个素来懦弱的太子竟如此牙尖嘴利。
“太子强词夺理!”丘濬涨红着脸后退半步,“士农工商,自古...”
“自古?”朱祐樘猛地转身,“洪武元年,太祖皇帝亲设匠籍制度,规定能工巧匠可免除徭役;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出自龙江船厂千余匠户之手!”
“请问丘大人,这些末技,可曾让大明威加四海?”
……
“荒谬!”
随着一声怒喝,翰林院侍讲学士马明远踏前半步。
这位出身博陵马氏的老臣,手中象牙笏板直指朱祐樘:“太子殿下拿这些话混淆视听,不过是诡辩之术!”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朱祐樘盯着对方腰间的玉带銙,想起昨夜查到的史料——马氏一族垄断江南书院七成讲席。
他嘴角勾起冷笑:“马大人可知,洪武年间太祖皇帝钦定匠户可入朝为官?”
“此一时彼一时!”马明远胡须颤动,“自董仲舒罢黜百家,历代明君皆以儒术治国,太子身为储君,却鼓吹匠作末技,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
“是想让这些为大明流血的将士,继续用草木灰敷治伤口?”他抓起案上的烧酒泼向铜炉,蓝焰轰然窜起,“马大人可敢睁眼看看!这坛酒,能救多少条命!”
武将行列中爆发出喝彩声,文官们却面面相觑。
六皇子朱祐椋折扇失手落地,五皇子朱祐极猛地站起又坐下。
马明远涨红着脸正要反驳,朱见深突然拍案:“够了!”
龙椅上的皇帝盯着儿子,想起昨夜京营送来的伤亡数据——使用烧酒消毒后,感染率下降三成。
他突然冷笑道:“马卿家,听说贵府上月刚从漕运截下百石糯米?”
马明远脸色骤变。
朱祐樘趁机逼近:“马大人可曾想过,这些粮食能救多少流民?”
他突然扯下冠冕,乌发散落肩头,“既然储君连救人都要被苛责,这太子,不做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