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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绕栏弄青梅 两两无嫌猜(2 / 2)

吴幽怜与张无为年纪相若,而张无为作为师兄,对师弟师姝有如兄长,照顾有加,加上张无为天性淳厚,武功过人,又知书达礼,文武兼备。天长日久,吴幽怜便喜欢上了他,有意无意常和他接近,讨教武功,共研诗词,张无为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吴幽怜喜欢自己,却始终不觉。或许是吴幽怜隐藏得过深,又或许是张无为一颗心全放在了小师姝身上,从而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总之,他从未想到二师姝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自己。男女之情往往皆是如此,要么就是你喜欢我,我又喜欢他,要么是一个不喜欢一个,总之两情相悦之情极少。吴幽怜喜欢上大师兄张无为,而张无为却不自之,但三师弟李无恨喜欢上她,她又何尝不是一无所知。三师弟李无恨自幼孤苦,无父无母,自到了无为老人门下,初到无为谷时,李无恨不过十岁年纪,而吴幽怜不过十二岁,记得哪是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无为老人将李无恨领入谷中,恰巧张无恨领了小师姝到后山习琴去了,只留了吴幽怜一人在家。无为老人对吴幽怜说这是新收的徒弟,以后便是你的师弟了,交待了几句后,便将李无恨交给了吴幽怜,然后闭门练功去了。

吴幽怜见他衣衫褴褛,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便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问道:“你饿了吧,我煮东西给你吃。”李无恨点了点头。吴幽怜便到厨房,不多时,便煮了一锅米饭,炒了几碟小菜,端了出来。吴幽怜将他扶到桌前坐了,双手支颐,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将饭菜全部吃了个精光,又问道:“吃饱了吗?不饱我再去做。”李无恨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师姐真好。吴幽怜见他衣衫破破烂烂,又脏又旧便进入卧房内,拿出了一套半新的衣服,说道:“这是大师哥以前的旧衣服,我舍不得扔,便悄悄留下了。我看正合你穿,现在给你了,快换上看看吧。”李无恨依言进室内将衣服换了,吴幽怜拍手笑道:“虽然稍微长了一点,但看上去很好,比你之前的好多了。”将李无恨先前穿的旧衣扔了,然后又说道:“我打水给你洗个脸吧,看你的脸上多脏呀!”说完跑出去打了一盆水来,拉过李无恨的手在盆中帮他搓洗,李无恨看她春葱似的手伸入水中,抓过自己的手慢慢洗了起来,又白又柔软的小手轻抚着自己的手指手背,那一刻,他觉得这个女孩象妈妈一样,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可惜妈妈已经死了,永远也不会象这样为自己洗去手上的污垢了。想着想着,不禁怔怔流下泪来。

吴幽怜见他突然流泪,慌问道:“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李恨别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想起了妈妈。”吴幽怜道:“是了,我倒忘记问你,你爸爸妈妈在哪里,你家在哪里?”李恨别道:“爸爸妈妈都死了。我只记得一天妈妈对我说全村都得了瘟病,叫我别出家门,会传染的。过了两天,妈妈全身发烫,对我说爸爸和她都得瘟病了,叫我别靠近他们。可我饿得紧,家中又没有粮食,然后我就走出了家门,想到外面找些东西吃。走了一段路,我只觉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便看见师父抱着我,我哭喊着要回家,师父便对我说”傻孩子,全村人都死光了,你爸爸妈妈也死了,你哪里还有家,跟我走吧。’我大哭着挣扎着,只嚷着要回家。师父便带我回到了家里,见爸爸妈妈躺在家里,连身体都僵硬了,怎么叫也不答应。师父放了把火将房屋烧了,说是这样不会再传染给其他人。后来,我就跟着师父到这里来了。”

吴幽怜听到这里,眼泪也流了出来,一边流泪一边给李无恨洗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滴到了脸盆里,那一刹,李无恨幼小的心灵突然颤动了一下,接着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般落到了盆中。自此以后,在他心里,便深深地眷恋上这个女孩,也就是他的师姐。他还很小,不知道这就是爱,长大后,只要有一天见不到吴幽怜,便失魂落魄,打不起精神来,她的一言一行,一频一笑,都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之中。可他仍然还是不敢表白,吴幽怜呢一颗芳心始终系在了大师兄身上,而三师弟李无恨,在她眼中,不过象自己弟弟一般看待,是以丝毫没有想到他爱自己如此之深。而李无恨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师兄师姐为他庆祝,这是他自父母死后第一个生日,在酒桌上,他便多喝了几杯,仗着酒意,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向吴幽怜表达了心中的爱意。他感觉头脑晕晕沉沉的,浑身充满了无所畏惧的力量。吴幽怜穿了一袭白裙,在月光下美得如同仙子下凡,当其他的师兄姝都离开后,他走到吴幽怜身前,带着醉意说道:“师姐,我有话对你说?这句话我憋在心中很久了,今晚我一定要当面说出来。”吴幽怜见他充满了醉意,手舞足蹈的样子,还是微笑着说道:“好啊,你有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他张了张嘴,刚说了个“我”字,四师姝何梦蝶便跑了过来,拉住他的手说道:“三师兄,三师兄,你昨天不是说过,今晚要陪我到山顶看星星吗,快快走吧?”边说边拽住他的手,拉着他向山上跑去,李无恨被她一拖一拉,只得踉踉跄跄跟着她走了。山巅月光如水,天空星星并不明亮,月朗星稀,月明之夜又有什么星星好看的了。其实四师姝何梦蝶看见他和二师姐吴幽怜在一起,故意跑出来拉走了他。李无恨失去了这次表白的机会,之后,便再无勇气向吴幽怜表白了。吴幽怜也没有放在心上,总以为是李无恨酒喝得多了随意胡说,时间一长便将这事忘记了。

何梦蝶是无为老人的关门弟子,之后无为老人便再也没有收过徒弟。何梦蝶的年龄在师兄姝中只比胡弗大了一点,但她聪明过人,又工于心计,学武功读书都有过人之能,但只不过有时行事未免尖酸刻薄,总是考虑自己的多,想着别人的少。但偏偏奇怪的是,何梦蝶竟十分喜欢这个三师兄,情之一字,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也许是年龄相近,或许是命中注定。何梦蝶喜欢李无恨却是大胆的、积极的、热烈的,毫无避忌。在一年前的七夕之夜,何梦蝶便大胆地亲吻了李无恨,竟将他吓得整整一个月不敢见她。事情是这样的:七夕是鹊桥相会之期,传说是牛郎与织女一年才得见一次,实际上是情人的节日。这一天晚上,李无恨练了一会刀法,便一人独自来到河边,仰头看天上的银河,见北斗星闪闪发光,心想这天上的织女一年和牛郎得见一次,虽然如此,二人却心心相印,至死不渝,可我却每天和喜欢的人相见,却不敢言明,痛苦之极,不由极度痛恨自己的懦弱,自怨自艾了一会,便想了前不久读的秦少游一首词,便吟诵了出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正吟诵时,忽听有人拍掌笑道:“真是好词,三师哥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愁善感的情种。”回头一看,四师姝何梦蝶正走了过来。

李无恨脸上一红,说道:“师姝你别取笑我了,我只是触景生情,前日刚刚读了秦少游这首词,随口念来,是你多心了。”何梦蝶笑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别人不知道,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你是不是一直喜欢二师姐。”李无恨听她这一说,心中“突”地跳了一下,心中暗惊道:“这秘密我一直藏在心里,谁也没有说过,她怎么会不知道?”嘴上却说:“师姝你别胡说八道了,被二师姐知道了怎么得了,再说如果这事传到了师父他老家耳朵里,不扒了我的皮才怪,这事怎么能乱开玩笑的。”原来无为老人门规甚严,规定师兄姝之间不能相恋结亲,因何有这样一条规定,到他死方才说出原因。何梦蝶嘴一撇,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敢爱敢恨,喜欢一个人又不犯王法,师父没有你们想象的拘泥不化,师弟娶师姐为妻又有何不可了?”李无恨听她越说越不成样,又生怕不小心被其他的师兄姝听了去,心中一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便上前一步,伸手去捂她的嘴,何梦蝶本来就喜欢他,他这一捂,何梦蝶顺势便搂住了他,接着樱唇便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转身飞快跑了。李无恨一下子楞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忐忑,又是懊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非常地对不起二师姐吴幽怜,这圣洁的初吻本来应该是给她的,岂料莫名其妙被何梦蝶夺走了,那一刻,眼泪差点便夺眶而出。

自哪天后,何梦蝶便有意常常接近李无恨,李无恨却恼她大胆又有些不顾廉耻,竟强行来亲吻自己,对不起二师姐,他一心一意喜欢着吴幽怜,内心只觉得这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人,早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恋人了。所以,任何有不忠于吴幽怜的举动,尽管只是一厢情愿,她也觉得心中愧疚。但何梦蝶是个鬼灵精,大胆而又狂热的女孩子,正值情欲初升的年龄,既然有了第一次吻,就不怕第二次、第三次,一有空便緾住李无恨,也不管李无恨心中如何所想,也不管他不给自己好脸色看。李无恨被她弄得怕了,只得找各种理由不和她照面,俗话说:眼不见为净。不见自然免却了很多的麻烦。何梦蝶即便脸皮再厚,也不能太过份露出痕迹。唯恐被师父无为老人知道,受到责罚。虽然对李无恨朝思暮想,但也可隔三岔五见得着面,虽然只打个招呼,匆匆而过,也可稍慰相思之苦。

无为老人门规禁止几个徒儿相互爱恋,最初只是怕少年男女之间一旦坠入情网,便常为情所困,或为情所迷,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影响或荒蔬了所学的武功技艺,消磨了他们的精神意志。无为老人虽然声称不再过问世事,但一生之中“驱除鞑子,还我河山”的理想却始终深藏心中,无时真正的忘怀,他希望自己的弟子们能学得自己的武功和谋略,有朝一日为朝廷出力,以完成自己未竟之志。为此,他日以继夜潜心钻研武功,再向弟子们倾襄相授,无奈每个人的资质各有不同,无为老人是百年不遇之学文习武的奇才,武功文学皆有十分的造诣,一半因为苦心孤诣,一半是天份所限制。四个弟子资质虽佳,但终归没有一人是不世之才,只不过每人学得了他的一门技艺,不能学会他全部真传。无为老人常引以为憾。眼见自己年纪日长,功力虽然越来越深厚,已臻化境之境界。但大宋日渐式微,而几个徒儿年纪尚轻,文韬武略均还不能成大事,又相互爱恋,自己的苦心经营眼见要成为泡影,不由得急怒攻心,一下子经脉逆转,竟而走火入魔。

众弟子中以张无为年纪最长,也较其他师兄姝成熟懂事得多。无为老人走火入魔之后,导致了下半身瘫痪,不能行走。他自知时日不多,这一天,将女儿和几个徒弟叫到了榻边,叹了口气,说道:“我前半生志向远大,总以为自己有一身过硬的武功,便可驰骋沙场,一展平生抱负,赶走金狗,建功立业,为我大宋江山和子民得享太平尽绵薄之力。不料朝廷中奸侫当道,全是些贪生畏死,卖国求荣之辈,为了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苟且偷安,全不顾百姓的死活。我自知抱负难伸,一怒之下,才挂印封金,辞去军中官职,领了家小,到这避世之所隐居。嘴上说不问世事,心中却无一刻不留心当下局势,牵挂百姓疾苦。咳咳……,”他说得这一阵话,不由得大声咳起嗽来。几个徒弟挂心他的内伤,齐声叫道:“师父,你怎么样?”胡弗泣然道:“爹,你有什么事,还是先休息将养好身体再说吧。”无为老人摆摆手,说道:“我不碍事,你们先听我说完吧。”他接着道:“我寻思自己年事已高,此生也经没有哪种热情完成毕生志向,于是便收了你们几个徒弟,想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们,目的是希望你们能继承我们志愿,有朝一日,为大宋朝廷和大宋百姓效力,联合天下有识之士,赶走金狗,收复失地。但你们之中,有男有女,原因是我挑选徒弟首先看资质,其次看有没有缘份。故而选中了你们几个,也算是不错了。你们几人如有男女之情,则未免便分了心,不能专心学文习武,枉费了我一番苦心,这就是我定了我门下师兄姝之间不能相恋的原因。”张无为几人听到这里,方始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不由得为自己只限于各自男女之情而羞愧而已。

无为老人继续道:“我练功不慎,以致走火入魔,已经造成了全身筋脉受损,命不久矣。”胡弗和几个徒弟一听,不由得大惊失色,痛哭起来。张无为哭道:“师父,您老人家医术盖世,难道也不能自救吗?”无为老人道:“我心脉已经受到巨创,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医救,再说,救人不自救,我身受重伤,即便有法子,你们几个功力都还不够,有又谁来施救呢。”张无为哭道:“弟子等无能,自忖武功未学到师父的十分之一,不能在这个时候帮助师父。呜呜。”无为老人微笑道:“你们不要太伤心了,我已经年过六旬,生死有命,这也是命中劫数,勉强不得的。只不过有两件事放心不下,一是你小师姝年纪尚小,又自幼丧母,我死之后,希望你们善待于她。二是我门派中,无为是大师兄,年龄最长,入门最早,武功根基也较为深厚,加之他心志成熟,这无为派掌门之位,便传于他了。你们几个以后我遵从大师兄之命,同心协力,把我派发扬光大。知道了吗?”张无为等人一边哭泣一边应允了。

无为老人吁了一口气,从脖劲中解下一块心形的琥珀色玉佩,说道:“这是昔年我和你师母的定情信物,自我派成立后,我为了纪念她,便将此玉佩作为本派掌门信物,本派中人只有掌门才可持此琥珀玉佩。本门中人,皆要听命于他。还有,我将毕生所学,已经写成了两本书,一本是专门修练内功心法的,名为《无为心法》,一本是专门练习武功拳脚的,名为《无为秘诀》。掌门玉佩及两本武学秘诀,都一并传给无为保管。无为可根据书中的法门要旨,先行练习熟练后,再传授给各位师弟师姝,不得藏私,无为你要谨记了。”张无为跪泣答应。无为老人又道:“今天,我便将无为派掌门之位正式传于你。张无为听命。”张无为叩头道:“弟子在。”无为老人将玉佩拿在手中,颤声道:“无为掌第一代掌门今天将掌门之位传于弟子张无为,接信物!”张无为哽咽着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从师父手中接过玉佩,无为老人说:“现在无为已经是本派掌门了,你们应该向新掌门行礼。”吴幽怜、李无恨、何梦蝶、胡弗向张无为行了礼,完毕后,无为老人接着说道:“两本武学秘诀我已经藏在极为隐密之处,按规矩门派中的掌门印信及武功秘诀都得由掌门一人保管,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无为,你将手伸过来,我将藏书的地方告诉你。”张无为依言将手掌伸到他的面前,摊开双掌。无为老人在他左右两手的掌心各写了一个字。然后问道:“你可记清了?”张无为点了点头。

无为老人又剧烈咳嗽了一阵,然后说道:“我很累,想歇息了。你们出去吧,留下弗儿在这里在陪我就可以了。”张无为等人只得含泪退出,静静候在门口。到了傍晚时分,胡弗打开房门走出,对众人说道:“爹爹已经西去了。”张无为等人大惊失色,哭喊着奔进内室,见无为老人面色这祥躺于榻上,已经溘然而逝。

张无为按照师父的遗愿,主持着将他与妻子合葬在一起。然后为无为老人守孝三年。三年中,各人谨遵遗训,不敢有任何越轨之处,平日里恪守门规礼法,勤练武功,在张无为的指点敦促之下,每个人的武功修为都大为精进。时间倏忽而过,转眼三年守孝期已满,张无为担任掌门已满三年,三年来,他按照《无为心法》的内功要旨,苦心钻研,将整个练习内功的法门决窍都记得熟了,但这《无为心法》是当今世上最高深的武功心法,其中有许多艰难晦涩颇为费解之处,这一日,他正按照心法上所载,行功导气,全身气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待读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这一节时,便感到气息窒滞,不能顺畅运行。试着冲了几次,仍达不到畅通无阻,当下寻思道:“师父学究天人,所创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不是轻易可以理解的。“当下静坐苦思冥想,这一思索,整整三日三夜,忘了日夜星辰,这一天,突然灵光一闪,之前难以索解之事,心中已经豁然开朗,只觉体内气息奔腾流动,任督二脉便已打通。张无为哈哈大笑,起身推门而出,见吴幽怜等人候立于门口,见到他的模样,齐声惊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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