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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官场新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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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衙门内众官云集,顶珠闪亮,阖省在广州的四品以上文官、协领副将以上武将全部出席。叶名琛头戴珊瑚顶珠双眼花翎,绣锦鸡的补服,精神抖擞,居中正襟危坐。柏贵一身穿戴打扮与叶名琛几乎相同,唯一区别花翎是单眼的,光润的脸上抑藏不住喜色,率众文官右首分坐。广州将军穆特恩红宝石顶子绣麒麟的补服,在左首打头落坐,下面是广东水师提督洪名香、满洲副都统麟瑞、汉军副都统托恩东额等一干诸将。

陈启亮是参加会议文官中品序最低的,只得在把门边的末席落座。巧得很,对面武将中的末席,却是去年派来把守船厂的德昆,现在他已经是驻防旗营的三品参领。见陈启亮目视自己,德昆也觉得对方面熟,瞧了眼陈启亮六品的顶带补服,德昆鄙夷地将眼光移往他处。

“咳咳”叶名琛轻咳了两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前面。“各位大人都来齐了,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儿,一是要通报一下朝廷对广东的官吏调派,二是要大家在一起商量一下今后广东的军政大计。”

“请圣旨”叶名琛高声喊喝,请出前天才到的诏书,准备当众宣读。在座所有的官员一听,马上离座跪倒受诏。

乾隆年间定制,凡诏书到日,有司备龙亭、旗仗郊迎,朝使降骑,奉诏书置龙亭,南乡,守土官北乡行礼。鼓乐前导,朝使骑以从,及公廨,众官先入序立,龙亭至庭中,朝使东立。俟行礼讫,奉诏书授展读官。跪受,众官皆跪,宣读毕,授诏朝使,复置龙亭,跪叩如初礼。这套礼仪前天已经上演过,朝廷派来宣旨的御前侍卫当天就赶回京城复命,今天叶名琛只不过转宣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著广东巡抚叶名琛署理两广总督,广东布政使柏贵署理广东巡抚,即日赴任,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一丈来长,是由等长度的深褐色、深黄色、浅黄色、牙白色、浅褐色5种颜色的布块组成,每种颜色的布都连接得天衣无缝又绝不互渗。

“广缙总督已经率兵远赴湖南接受钦差大臣关防,专司剿灭发匪,难以分身。皇上圣明,著名琛暂时署理两广总督,还望各位同仁鼎立襄助,不负圣望。”礼毕落座,叶名琛先来了一段开场白的客套。众官都是久经宦海的老手,自然明白朝廷在这个时候发这道圣旨的用意,如果徐总督无暇分身巡抚暂时署理总督也就罢了,连巡抚之职也都指定人选署理,分明就是心照不宣的正式任命,只是碍着徐广缙的颜面不好遽然免去其总督职衔。

“恭喜叶大人、柏大人”“恭喜二位大人得蒙圣恩”顿时堂内一片道贺的嘈杂。

叶名琛镇定地捻须微笑,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徐总督此番督师北上,从广东抽撤劲旅两万多,如此以来广东兵力空虚。月初发匪攻陷郴州,广东惊动,各地会党盗匪蠢动,昆寿大人已经率绿营精锐布防省界要隘。各位大人当谨守官责,用心剿匪安民,断不能稍有懈怠。”

两广总督节制二巡抚、三提督、九镇,直接统辖督标五营五千人马。广东巡抚统辖抚标左右两营,不足两千人。广东陆路提督节制五镇,统辖提标五营、广州城守协两营、三水营、惠州协两营、和平营、肇庆城守协两营、四会营、那扶营、增城左右两营、永靖营、永安营,共计十九营。广东水师提督节制五镇,统辖提标五营、香山协两营、顺德协两营、大鹏协两营、赤溪协两营、新会左右两营、前山营,共计十六营。南韶连镇总兵统辖镇标三营,兼辖三江口协两营、连阳营、南雄协两营、清远左右两营、佛冈营,共计十一营。潮州镇总兵统辖镇标三营,兼辖黄冈协两营、惠来营、饶平营、潮阳营、兴宁营、平镇营、潮州城守营,共计十一营。高州镇水师兼陆路总兵统辖镇标二营,兼辖罗定协两营、阳江营、硇州营、吴川营、电白营、东山营、阳春营,共计十营。碣石镇总兵统辖镇标三营,兼辖平海营。琼州镇水师兼陆路总兵统辖镇标二营,兼辖崖州协两营、海口营、万州营、儋州营、海安营,共计八营。南澳镇总兵分管闽、粤二省,统辖镇标二营,镇标左营隶福建水师提督节制,兼辖澄海两营、海门营、达濠营。北海镇水陆总兵统辖镇标二营,兼辖龙门协两营、雷州营、钦州营、白龙营、徐闻营、石城营、灵山营,共计十二营。清代每营员额一般五六百人,但督抚总兵的标营员额可达近千人,广东绿营共有员额六万八千多人,为全国兵力最多的省份。徐广缙此番前往湖南督师,督标除一营守衙外全部带走,高州镇基本都被总兵福兴带往湖南,广州、肇庆等地绿营兵力也差不多抽调减半,现在广东绿营水陆军兵只剩下四万多人,如果考虑到各营吃空额,恐怕连四万人可能都达不到。

“广州乃都会大城,断不能失。花县为发匪逆首洪秀全的老家,最近听说发匪进迫广东,周围几县会匪活动频繁,大有起事呼应的迹象,不得不防。”广州将军穆特恩神情严峻地侃侃而谈,他所属的八旗驻军都是拖家带口在广州,是打死也不愿意离城出战的,因此率先甩出个守城这大帽子。听到穆特恩这么讲,副都统麟瑞、托恩东额两人自然会意,随声附和,大谈广州城防如何需要加强、洋人也需要防备等等。

广州将军统领八旗兵陆军和水师营,统辖满洲八旗官兵1813人,汉军八旗3051人,水师旗营官兵1015人,总计八旗兵近六千人。驻广州的八旗基本编制单位为佐领,都带有家眷,官兵及家属合计有两万多人,一概实行粮饷制度,按月领取钱粮维持生活。广州城区及郊区的守备,由广州将军统一管辖,驻防的八旗兵、绿营兵担负守城巡防、保卫军政衙门、维护城内治安等事务,番禺县及广州知府主管民政事务,并不节制军队。

“大人,肇罗道辖地历来会党猖獗,新近又从广西流落进不少难民,其中不乏被打散的发匪残孽。但是驻守官军多被征调入湘,兵力异常空虚,请求增调补充军力,方能弹压住境内会匪刁顽。”陈启亮侧身观瞧,说话的是新上任的肇罗道台沈棣辉,正四品道台却是三品的蓝宝石顶子,原来是此前多有军功,刚赏了正三品按察使的头衔。

叶名琛微微一笑,“有穆特恩将军统率八旗劲锐驻防广州,自然金汤铁固。张知府,屑小谋逆匪类,倘有捕获,定要严惩不贷,方能以警效尤。”表面上是在训导广州知府张百揆,实际暗讽穆特恩等刚才所说夸大其辞。

“沈大人,广东目前兵力空虚,全部绿营就剩下四万人,再扣除在粤北防范发匪的一万多人和各地必要的驻防兵力,全省可调动兵力寥寥无几。本官尚且要从潮州镇抽调兵力整编为督标护衙守城,只能从水师调派半营进驻肇罗道协防。”叶名琛只是象征性地给沈棣辉添了三百来水师,一半的确是兵力捉襟见肘,另一半也是恨其为徐广缙门人有意刁难。

“大人,如果朝廷正规军队不足,哪怕拨些受过的训练乡勇团练也是好的。”沈棣辉仍不死心,回头瞟了一眼门口的陈启亮,他在广西就听说这支乡团沿途扩招新勇。

“沈大人,编练团练维护地方也的确是一种办法,不过各地一是要劝导乡绅出钱饷,不得动用国帑,二是团练必须由可靠士绅操办,决不能为匪人所操纵。”叶名琛见沈棣辉居然打上了陈启亮的主意,心中十分不满,故意装做不知,将话题岔开。“洪军门,水师一定要扫清内外洋面,严查往来民船,严防海盗艇匪横行江海。”

“叶大人,缉匪查盗自是水师职责,商山向来严督军士,从不懈怠。”水师提督洪名香不冷不热地将叶名琛顶了回去。洪名香号商山,是广东南澳人,出身行伍,颇有勇略,广东水师提督署长驻虎门,这次是特地被召回广州的。道光二十八年,徐广缙任两广总督时,深得赏识,曾被徐广缙留宿款待,逐日升官,居留七日,创下“七天连升七级”的官场奇迹。

叶名琛被顶得半晌不语,脸上不断变颜变色,厅内众人也都立时缄默不语,气氛紧张尴尬。叶名琛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制怒平和,洪名香是徐广缙的得意亲信,自己只是署理总督,暂时不宜太过计较。

“陈启亮来了吗?”叶名琛突然高声点叫,他早就看见陈启亮坐在末席。身为总督要想有威势,还需要有足够的兵权,你徐广缙能提拔个匹夫之勇的洪名香,难道我叶名琛不会栽培一拨心腹爱将。

“卑职在”陈启亮连忙高声应诺,起身进至厅中垂手肃立。刚才叶名琛的难堪,他早瞧在眼中,所以也是故意如此做作。

“罗镜一役,陈启亮率所部乡勇奋勇向前,攻占敌垒,率先突入城圩,战功殊甚。广西博白之役,以两千疲惫乡勇力阻数万悍匪,杀毙过万,使我各路官军从容围歼逆匪,功绩卓著。”叶名琛稍事停顿扫视全场,尤其冷冷地盯了一阵沈棣辉和洪名香。

“吏部公文已到,擢候补通判陈启亮实补韶州同知。鉴于韶州新任知府逾期未至,本官限你半月之内率所部乡勇抵达韶州,暂时署理韶州知府,小心打点民政治安,不得有误。”叶名琛愈说语气愈加严厉,神情也更加冷峻。

“卑职谨尊制台大人严令,启亮定当鞠躬尽瘁,以报国恩,不负大人栽培。”署理知府,早已大出陈启亮所望,抑制住满心兴奋,恭恭敬敬回礼答复。

“本月十五,军机处发出廷谕,湖南军饷户部所欠一百五十万两,命广东设法筹画,以应急需。此国家多事之秋,我等食朝廷俸禄自然责无旁贷,尤其徐总督以钦差大臣督师军前,广东更要勉为其难,不使军伍为粮饷困扰。”叶名琛冠冕堂皇地说出一番让人无从辩驳的大道理,广东是全国有数的富裕之地,提供朝廷钱饷自是地方官绝大政绩。

清代,财政实行统收统支的中央集权制,收入全部上缴朝廷,支出在规定收入项下拨留支用,没有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的划分。广东是清代的“财赋之区”,除与其他省份共同的田赋、盐课、杂税等税项外,还有全国唯一的粤海关关税收入。广东全省每年田赋有一百万两出头,盐课六七十万两,太平关关税和其他杂税不足二十万两,粤海关关税每年约一百万两。本省日常必需的开支主要有,各级衙门人员和行政费用,绿营和驻防八旗的粮饷用度,以及修造堤防、赈济灾民等等开支,每年约有一百多万两节余报部侯拨。一下子让广东拿出一百五十万两,的确超出了广东本省的正常负荷,如果再加上年初拨付广西的军务开支,几近二百万两,更是重荷难负。

每年的田赋基本是死的,历年不会有太大波动,主要是能不能及时征收上来的问题。如果当地民风强悍,往往武装抗税严重,这样的地区被列为“难”,其实韶州辖县就多是这种地方。海关关税嘉庆时在一百二三十万两,但是清道光二十三年实施新的《海关税则》,海关关税收入骤减,每年也就百万两左右。现在广东海盗艇匪猖獗,私盐是盗匪会党的主要收入,盐课要想增加,就必须打击这些走私海盐的传统势力。

“曾大人,今年粤海关能收上来多少关税?”粤海关监督名叫曾维,是个老实安分的满人官员。清代外国人称粤海关监督为“户部”,即“粤海关部”的意思,此职位皆以满人担任,品序不定,通常为三至五品,但不是地方政府属官。朝廷对粤海关一年一度查核税收,并对粤海关监督政绩考核,考核一般通过总督、巡抚监察呈报。

“回大人,到今年年底,恐怕能否及上百万之数尚在两可。”曾维恭敬地回禀,他可不想卷入广东官场前后任总督的纷争。

清道光二十二年,清政府被迫与英国签订《江宁条约》,道光二十三年清政府代表耆英与英国政府代表朴鼎查在虎门签订《海关税则》,作为《江宁条约》的补充。新的海关税则,出口税列名的货物均征从量税,税额按货价折算大部分约合5%。未列名货物一律从价值百抽五,进口税绝大部分为从量税。鸦片战争前,粤海关所征关税除税则规定的正税外,还包括清政府认可的归公规费以及地方收入的杂费,正税在全部税额中比重只及半数。道光二十三年中英谈判新税则时,清政府代表耆英等只对茶、棉两项提出增税,粤海关所征税额与过去比较,进出口货物税额及船钞都大幅降低,税率之低,为当时世界少有。

“海关务必严格征收正税,其他海关杂税也决不能放过,多一些总是好的。”叶名琛停下来环顾众人,语气严厉了许多。“现在海关和盐课走私日盛。倘若海关漏征,责在曾大人你这儿;倘若内洋缉私不力,惟水师是问。如果有人纵容包庇,或者玩忽儿戏,本官定上疏朝廷,严劾不贷。”这后半截话实际上是说给洪名香听的。

粤海关按照钦定税则对进出口货物和物品征收的关税,称正税,道光中期大约在九十万两,道光二十年后因鸦片战争影响而下降至五十余万两,大部分年份所征进出口税超过当年总税收一半。虽然普遍减轻了商人税荷,但是商人进口伪报舱单、出口伪报数量、低报价格的情况仍十分普遍。因外国领事包庇和粤海关腐败,查获案件甚少,但是根据相关条约规定,对外商走私漏税的,可以将货物入官、驱逐船只、捉拿偷漏者,或中国地方自行办理治罪,案件的处理权属仍在粤海关。

“从即日起,各地务必加紧催收拖欠税款,今年本省停修所有官衙。”叶名琛决断地定下规矩,语气不容任何人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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