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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南下流民 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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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而来的变故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难民中哗然大乱。站在前面的,看清楚是有人企图谋杀朝廷命官,正慌得不知所措;挡在后面的却以为官兵要血洗城外,杀戮难民,有人向远处逃去,有人呼喊着向前冲来。

“当家的,你咋的了?救人哪!”一个妇人趴在伤者身旁绝望地哀号,这是被枪弹误伤男子的堂客。

“静一静,不要乱。”陈启亮拼尽全力吼叫着,仍然压盖不住城下的混乱。卫士们重新在陈启亮前面排成人墙,用刀枪逼住从后面汹涌向前的难民。城上突然站起数以百计手持洋枪的兵勇,枪口指向城下;吱哑哑城门再次打开,吊桥放下,从城内跑出一队队荷刀持枪的乡勇,眼看血腥杀戮一触即发。

“站住,不许过吊桥。”陈启亮猛然转身对自己的部下狂吼。队伍在城壕的对面排开,钢刀闪亮,枪映寒星,乡勇们默默等候主帅新的军令。

刚才还向前逼近的难民,见到大队官军出城准备接战,也惊惧地止住脚步,缓缓后退。

林雷后背的衣服已经撕开,伤口周围乌青肿起,看来箭上淬了毒。“林雷,林雷”陈启亮眼中含泪怀抱林雷,自己这条性命是忠心护卫拼死救下来的。“先生,您没事吧,快保护好先生。”林雷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声音,嘴角溢出鲜血,看来肺被箭射伤了。“赶快去搜那具尸体,看身上有没有解药。”陈启亮不顾一切地吼叫起来。

“大人,快救救我家男人。”地上哀号的妇人听到声音,仿佛突然想起救星,猛扑过来不住哀求。

“找到了,解药找到了。”搜查尸体的卫士欢喜地惊叫着,从尸体上找到了一个青瓷小瓶,陈启亮悬着的心也随之安稳了一些。

陈启亮看着林雷服下解药,然后走到受伤男子跟前上前察看伤情。伤者挨了是被子弹击穿了肩膀,看起来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不过以后残疾恐怕是要落下的。“快叫医官过来救治”陈启亮吩咐道

“大家听着,各位流离漂泊无非为生存所迫,所求无非温饱安定而已。离此十余里有官产土地一处,官府已经决定用来安置流难的百姓,搭设窝铺帐篷以供躲避风雨。在十里亭开设粥棚,每日施粥赈济,以供生计。官府还将舍药济病,及时焚化亡故尸体,免得生出瘟疫,累及无辜。”

听到官府真的要赈济难民,人群中发出一片欢呼,方才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下来。此时随军的医官已经为受伤的男人处置完毕,林雷也服下解药后,也脱离了性命之虞,两人都已被抬进城里。

陈启亮看了看眼前数以万计的难民,有了钱米驻地,把这些人安置妥帖也还不是件简单的事,必须把难民组织管理起来,否则还会被人煽动蛊惑,生出事端来。正在苦恼之间,突然眼中一亮,难民都是来自湖南,完全可以按原来居住划分开来,这样彼此都是同乡,语言相同,既可彼此照应,外人又不易混入。

“为防止歹人趁乱不法,所有难民一律按原籍府县归属集中住宿,不得擅自变更离开。各地难民应推举主事之人,一为自行管理,调处纠纷;二则与官府联络,下情上达;三则巡查防范,提防歹人混入。居住地点官府派兵勇守护,防范盗匪袭扰。”

“大人,我们是要到广州投亲的,什么时候准许过关?”人群中有人关心地喊道。

“想要过关的,先向官府报上拟投靠亲属姓名所在,待官府审验后发给准牒路引,就可以过关南下了。”只要确有亲属可投,当然离开的越多越早越好,可以省却赈济的粮食银钱。

“大人,俺们男人有把子气力,把家小留在这里,外出打工赚钱是否可以?”这个提议得到不少男人的响应,毕竟官府施粥,也仅是维持不死而已,要想改善生活还必须找到营生才行。

这个问题让陈启亮略感作难,准许吧,怕的是壮悍流民四处游荡,生出各种是非;不准吧,又的确近乎不通人情。沉吟片刻,答道,“本官已经请示上宪准许,由官府出面组织开挖煤矿,开办各种工场作坊,还要组织人手修桥补路,届时优先从难民中招募青壮。在此之前,还是留在营地为宜。另外本官要说,赈灾的银钱粮米,是本地士绅商户出资捐筹的,咱们流难之人尽量不去搅扰本地,也算是对本地人乐善好施的回报吧。”

此后的难民安置还算顺利,绝大多数难民都被集中到十里亭北的山边荒地,这里原是准备用于埋葬官府死难人员的公共坟地,不过既然有了立足之地,难民们倒也还能接受。所有人都被按原来所属府县归集到一起,依人数多寡划分地域大小,各有推选的管事人张罗。这些管事人官府每月给予少量粮米补贴,但如果辖内有人作乱犯科不报,就要按连坐之法惩戒。陈启亮在十里亭派了沈刚的一营乡勇守护,专门负责弹压,防止有人擅入营地,煽动蛊惑。

粥厂选择了设在离营地一里之外的平地,周围都是空旷的农田,不远处山上就是乡勇的扎营所在。这里搭建了草棚,砌起煮粥用的大锅灶,每日二十口大锅一同煮粥,乡勇负责昼夜警戒粥厂,施粥时候另外增加人手维持秩序。清代粥厂开设有着严格的规矩,粥厂要分两处,一处专供青壮年人,一日一餐,不使饱肚,仅让其维持不死;一处专供老弱之人,一日两餐。为防止有人抢粮闹事,严格规定粥厂附近难民不准露宿,每天上午饥民站立排队,顺序进入粥厂,但不能马上施粥,要让饥民等候,至下午才开始进行,并时刻准备兵力弹压闹事者。为便于管理,粥厂只存两天粮食,并派了原来留在韶州的会计李正方负责登记造册,核对每日出入的粮食数目。

回到府衙之中,陈启亮马上让赵奂章起草了一份给总督衙门的禀贴,这是下级向上级行的非正式文书,派人连夜送往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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