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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起干戈(1 / 2)

?崔远真是万分吃惊,原来风神竟是个美丽女子。她虽然杀气盈眸,却又是粉面娇颜。刚才尽管飒然而至(1),也自有娑婆姿态。

“你倒是来得挺早的。”

“既然你封(2)姑娘要来,我自然应先于此恭候大驾。”

风神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一下崔远,语气十分猖狂地对花神说道:“你是怕我把这个书生的腰给吹折了吧,哈哈哈!”

“封姑娘神通广大,素来不把谁放在眼里,何况一人间书生呢。只是所谓神人不交恶,何况崔先生急公好义,办事并无差错。”

“他帮着你,你自然替他说话。可他既然冒犯了我,我理该给他教训,并不与你相干。”

“封姑娘高蹈天衢,列列飇扬(3),是为上神,若为区区小事迁怒于凡人,岂非有失你的身份。而姑娘你不循常时,擅加逼凌万物,又岂是上神该为者。况且崔先生障风护花,并无意与你抗衡,他护花有德有功,我自然要替他讨个公道。”

“哼!不愧是花神,对这天下养花护花人,你倒是挺回护的。”风神转面又对着崔远冷笑道:“你一个凡尘无知者,不仅帮着那群小妮子和我作对,还敢私下里说我心狠手辣,全然不将我放在眼里,你怨怪神灵,该当何罪!”崔远也冷笑道:“你是神,我是人,你自然比我尊贵些。可你在人间擅作威福,又怎能令人敬伏。你只顾横扫天地时的畅快淋漓,却看不见落红成阵,满地凄凉。这些花朵与你有何冤仇,你定要这般折磨她们。难道你狂风大作,她们就受得了,我不过埋怨一两句,你就受不了吗?你有手段,却无仁厚宅心,也是枉做了神仙,受人的供奉!”“好,好得很!你事也做了,话也说了,倒要让你喝两口风再爽快爽快!”风神一面说一面就袖动风起,直逼崔远。崔远既已服下定风丸,是不惧她的威力,依旧昂然不倒。这令风神更加气恼,便将风刀指向院中花木,也是意欲与花神作一对决。花神叹道:“这是何苦来。”他一挥手,一道无影幔立时将满院花木护卫得严严密密,任风神如何施展手段也破不了。风神见状狠言道:“好一个花公子,真是有情有意啊,这些乱花杂草算什么,吹散几朵又能怎样,你就这么心疼?还处处护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哼,你是知道的,我在这天地间向来都是由着性子来,谁要非跟我拧着劲,那就是自找不痛快!”刹时间,激扬飙怒中,风神的美丽容颜已成狰狞模样。崔远也不禁害怕起来,又十分替花神担心,却不知该如何帮他。可不要说是崔远,就是风神也未必清楚花神究竟有多深的道行。

当初,花神只是人间一粒无处落定的种子,却因此经历了八风(4)之动荡,故而已在其体内收敛了风之刚柔秉气。后又在妙高山上吸纳仙风灵气,更炼就了其不惧风的本事。花神又在观音菩萨处得其所赠冰雪霜雹制成的引寒暖肠膏和后羿射落的九日之焰炼成的遁空散,每每练功时,花神就服下膏散,运化于体内,便是寒冰烈日也不能伤害他。花神又练芳华无绝术,以各异花指施展法力,虽似纤弱,却有穿云裂石之功。审其表里,真是容不虚生,与志迁化(5)。

妙高山下不玄洞中,有位不玄高仙,他教花神一套不玄剑法。此剑法妙在法由心生,剑随心舞,看似没有成规,实则招招都有源起。虽名“不玄”,却难解难破。法法相生,剑剑相随;随机而变,变幻无穷。花神又与花仙们共练天香阵。天香阵法势如四季花开,层出错列,无衰无减。且香气充溢,非有定力者不能承受。一百二十招各成章法,又互为倚援。花神居中,护持花仙遇风不乱,遇冰不冻。

如此,依花神之修行来看,在上界神仙中也是一流的。只是他素来不肯过于显露,即便面对风神的不断逞威,也不愿十分与她对抗,以免与她结下宿怨,绝无益处。可尽管这样,风神仍然觉得花神每每使自己不能得逞,这令她很是不快,总想给花神施以颜色才感舒畅。花神知道与风神辩理是无用的,事到如今,也只有和她作此交手了。

为避免殃及崔家庄,花神把风神直逼到了天上。二位神仙各据一块云彩,施展起身手来。

风神有两件法宝:一样是玄色风带,长六丈六尺,以八风之质凝蓄其中,挥动时能掀起九天(6)之云、四海之涛,威力非常;一样是迴风剑,剑锋指处,梢杀林莽,萧条众芳(7),令人胆寒。风神身着一袭碎云乱涛珠灰衣裙,手舞风带,头上绀(8)发怒散,一双嗔目冷光逼人,实在一派赫赫扬扬的气势。花神却依旧是公子模样,神闲气定,以芳华无绝术与她对阵。玄色风带已搅动得乌云翻滚,将花神围在中间,十分逼迫。花神则作转日莲(9)指,气力穿云与九天不落之太阳相接,霎时间,金光万丈,云氤顿散。风神又飞出风带两端,缠住花神的腰与受臂,意欲风化花神,花神却作桂花指,逆风传香。那桂花之香本来赛过沈水,不让龙涎(10)。花神又以功力运转,更使其甜香之气加重十倍。风神平素与花为敌,也是因花之色香令她眼乱心迷,如今,花神将桂花香气弥散于风带之上,逆向传去,风神若不收回风带,即刻就能迷失心窍,不能自控。何况,花神又不惧风,无法,风神只得收回风带。

两位神仙在空中争斗一回,又移到海上。风神将风带抛出,立刻化做一条黑蛟拍浪卷涛,耾耾(hóng)之声如雷鸣一般。那黑蛟张牙舞爪直扑花神而来,花神转手间,不玄剑已在握,与黑蛟御气驰意地搏杀起来。

那黑蛟本是由风虚生出来的,升腾坠落间都有排山倒海之势。而花神心到剑到,剑上凛然之气冲振于黑蛟飏首、飑尾、颲牙、颰爪(11)之间,以迫其首尾、断其爪牙、分其精气。

一二百个回合后,风蛟已无力可支,这使风神愈发愤恨难当,她又使出迴风剑与花神对峙。

风神虽说性情强悍不羁,但论其姿容仪态,却也是女神中一流上品。当年,风神赴瑶池会,西王母曾夸赞她容貌可比宓妃,态度不落姮娥(12)。可她却无半点人家的温柔和平,一昧地争强好胜,与诸位神仙多有不和。她虽然势力浩大,却又常常抱怨自己不似雨雪冰霜俱有形状,不过为一股虚空之气而已,唯有借它物才能彰显自身的存在。风神为此十分郁闷,无可排遣,就拿花草树木、山岩江海撒气。连雨、雪二神显身时,风神也常要捉弄她们一番,令之纷乱披离,仪态尽失。只因风神功力强大,雨、雪等神仙难以与之抗衡。若论起亲戚来,风神乃是天后的第十八个姑表妹,也算是天帝的小姨子,虽然这关系远不远,近不近的,好歹也攀着点儿皇亲国戚的边儿。更何况,天帝两口子还都有些把持不住她,这就使她越发得嚣张了。她看谁都不顺眼,尤其见不得百花盛开时的烂漫景致,也闻不得花香,吃不得花蜜。她曾经误吞下一粒花蜜丸,结果香气充溢七窍,使她一月内功力大减,因此,她更是恨花压花了。说来也好笑,风神见花神长得俊美,乃是无双极品,她竟也动了几分情肠,便自恃仪容出众,未免做出些许和悦姿态来。可她待花的手段却未减丝毫,那花神护花情深,岂能与她相合。据此种种,风神与花神已是怨怼极深,再添上崔远障风这一笔,今日这一场大战也就是无可避免的了。

若是两位美神舞蹈,那场景一定是形态协和,神意从容,为绝妙之画图也。不过,纵然是他们开战,也到底与凡人间交手不同,自然有它悦目惊心之处。

于是乎,

赏其仪容,真乃倩俏精神椒蘅沁芳,

风流态度鹤雉迴翔。

审其真地,诚为文质灿烂兮映烟霞之飘扬,

武格纵横兮撼江河而仓皇。

观其行动,是踏云阶蹑节而上,

步仙尘循志以往。

度其戎事,则剑锋交错兮光辉炫旸,

战阵周旋兮神气激亢。

此时,翔羽各散,跃鳞俱潜,只有映天耀海之剑光和淑郁薆然之花气,在风云里淋漓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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