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有其事,据说当年柔嘉公主嫁给乌赫国王后,颇受宠爱,后来更是生下了乌赫国王的长子——乌孙贺兰,此子早慧,乌赫太后对此子颇为偏爱。”
“灵素,不知为何,这几日,本宫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之感——”
夜翎垂下脸,陷入无边的臆想,垂落的发丝掩盖了大半个容颜,苍黄的烛光下她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
灵素一向深知她,见主子一脸凝重便知大事不妙,她试探着问道:
“主子是怕——”
夜翎缓缓地抬起眼,将目光落到她脸上,仿若唏嘘般感慨一声:
“这个所谓的柔嘉公主时隔八年突然造访,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本宫不得不防——你让常青派一支暗卫前去边塞探探虚实,若是那个女人真有什么歹心,那么——”
她顿了顿,嘴角弯了弯,笑意很淡,但是在那点稍纵即逝的笑意中却带着重重的杀机,刹那间就让人心里一寒:
“绝不要让她活着踏进我天朝一步!”
若是在边境死个把人,只要事后操作隐秘得当,谁又能将其归罪于天朝?
看到夜翎眼里浓浓的杀意,灵素清亮的眸色黯了几分,她有些担忧:
“娘娘!这——会不会——触怒陛下引起两国纠纷——?”
若是乌赫的王后和长子死在前往天朝省亲的路上,那么,无论如何,这都会引起乌赫与天朝之间的冲突啊!
夜翎在烛影间的侧脸朦胧不清,优雅而残忍,偏过脸,唇角轻轻挑起了一点妩媚的笑意:
“本宫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再说,若是身着西齐服饰的暗卫杀了乌赫的王后和大王子——那么乌赫与西齐之间的盟约也将走到尽头!
灵素一脸惊恐地看着夜翎嘴角残留的那丝残忍的笑意,一时有些不忍——
黄昏,景未央在宫苑的一角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纤弱背影,她看了看身后太医院的方向,眼角闪过一丝了然,妩媚的眼波晃闪,一时间若有所思。
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袭来,她妖冶的唇畔渐渐地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
中宫皇后如今身怀六甲,宫里宫外都在传言,若是皇后再诞下一子,以陛下的专宠椒房,恐怕当今太子地位不保!
她身为太子妃,自然深谙唇亡齿寒的道理,她眼里掠过一丝昭然的杀意:
谁也别想威胁到她景未央如今的地位!
所以,那个孩子是万万不能生下来的!
想到此,景未央的目光刹时深黯,亦如吞噬尘世的夜。
端木凌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极品血玉,视线掠过,轻轻落到跪在地上直发抖的洛太医身上,目光竟在瞬间变得沉冷幽寒:
“这是太子妃给你的?”
洛太医冷不丁一哆嗦,面前那双眸子突然像被流洒出的漆墨浸染,变得深不见底,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渗得慌。
他慌忙垂下眼,不敢去看那双邪狞的眼:
“是——是——”
端木掂了掂手中血玉的分量,嘴角弯起讥讽的弧度:
“太子妃倒是好手笔!”
真是舍得啊,这块极地血玉可是稀世珍宝,世间孤品啊!
听出他话中深藏的狠意,洛太医更是将头埋得低低,不敢言语——
端木狠狠地攥着手中的玉石,眸中飞闪过一些复杂的光绪,他看也不看地上如同烂泥一般的人,冷冷地甩下一句:
“此事你做得很好,记住,皇后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什么意外,那么——洛大人可得好好地思量这个后果——”
洛太医满身冷汗,抖着声称是——
他的全家老小生死都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他哪敢生出异心啊!
当今皇后身后有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表亲,又岂是一个小小太子妃可以斗得过的?
直到洛太医的身影消失很久之后,端木凌风才淡淡地唤来清谷,然后将那块血玉交到他手里,顺便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清谷领命,遁身而去——
景未央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精美妆匣里的血玉,脚下一软,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双眼一时变得空茫无措,身形微晃地扶住桌角,红着眼颤着手指着那匣子质问芝兰:
“说!是谁?到底是谁送来的?”
芝兰被她猩红的眼吓了一跳,她垂下眼,有些支吾:
“是今日一早一位自称长春宫的侍女转交而来,奴婢——奴婢就——”
景未央狠狠地盯着那块血玉,仿佛那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眼底透出一股灰灭的绝望—
那个女人!到底是有多深的道法!她做得如此密不透风,竟然还是被她给——
然后她将狠戾的目光投向战战兢兢的芝兰,唇畔溢出一句:
“蠢货!”
她就像突然患了臆症,由一个平日冷静持稳的人瞬间变得疯癫,连吐出的话语,都让人以为她在呓语连篇:
“呵呵,我也是蠢货!愚不可及啊——呵呵——”
芝兰被她吓得七魂少了三魄,她抖着唇低低地唤了声:
“太子妃——”
闻言,景未央眼中的狂意顿失,目光开始清明,紧敛,狠厉如刃般要将什么绞碎在其间,化成零零闪闪的光片,稍后,她启开唇,狠狠道——
“滚——滚出去——”
芝兰抖着腿刚退出,殿内便传来玉碎的声音——
“啪!”
千年血玉坠地,带有一股天湖崩裂的清厉决然,亦是浓浓的不祥!
看着一地的血玉碎渣,景未央的目光一敛,犹如凝聚了致命剧毒,尽处更含有一丝嫉恨到极端的狂然——
她狠狠地抓起锋利的碎玉攥在手心中,渐渐地握紧,手心里的鲜红映入清眸之中,显得格外妖异动魄。
娴妃说得对,皇后根本就是妖物!此人不除,她景未央的太子妃之位就坐不安稳!
那一刻,深浓愤恨的目光从她眼底倏然乍升,瑾王和皇后!全部都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娘娘!不好了!废宫齐烨宫起火了!”
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声音,灵素急喘着冲进殿内。
夜翎正在独自对弈,闻声不禁皱眉低喝:
“灵素……”她脸上的笑容一敛,声音如被阴霾重染,含有清晰的警告。
目光淡淡地扫过灵素慌张的脸,轻描淡写地说道: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既然着火了,就该让侍卫们去灭火呀,再说了,齐烨宫早已废置,烧了就烧了吧——”
她神色懒洋洋,似乎对此事漠不关心。
对于主子的冷漠,灵素有些不敢置信,她微微低下头,额前一缕发丝刚好遮住眸底光绪,眼睫低垂颤了颤,很久才道:
“是——奴婢——知错了——”
直到灵素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夜翎才缓缓地放下棋子,对着虚无的空气似笑非笑:
“常青——这个事办得漂亮!”
思绪一转,她深深眯起眼睛,很快又轻快地扬起唇角:
“娴妃!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菩萨到几时?”
双手轻缓抚在腹间,一字字不断重复地道:
谁也不能再来伤害她的孩子!
近几个月总有陛下意图废长立幼的谣言,娴妃这个女人!用心之险,其心可诛啊!
既然你要将我与瑾儿逼入绝境,那么就莫要怪我了!
秋夜的风凄凉,呜咽如同鬼魅——
男子双手负后,看着琉璃瓶中的蛊虫,优美的唇线微斜:
“区区八年时间练成金蟾蛊和傀儡蛊,宁蓁,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有了这个在手,日后这天下还不是任他涂抹!
手指牢牢地攥紧瓶子,沉黯似墨染的眸子看去竟没丝毫温度,整张容颜也像晶雕般冰冷——
宁蓁有些悲哀地看着她痴爱了八年的男人,冷漠,狂热,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她真的不知!
听到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宁蓁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空茫怔然地抬起头,浮动眸底的矛盾好像激水一样来回翻滚,反复挣扎,她深吸一口气,极为艰涩地开口劝道:
“公子,这两种是世间最恶毒的蛊,宁蓁斗胆跟公子讨个承诺,若非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这两种蛊——还请公子应承我——”
她美丽的眸子急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急于要一个承诺!
闻言,男子邪肆地一笑,靠近宁蓁一步,声音含带几分低魅道:
“宁蓁,想要永远跟在我身边,就牢记一点——永远不要妄想左右我的意志!”
掠过宁蓁痴迷的眼,他的眸色一沉,冷冷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宁蓁低下头,眼中全是一片死灰黯然。
高阁处,凉风习习,九月的夜,晕着一丝寒意。
夜翎静静地看着灯火通明的璃宫,常青垂着眼静静地站立在她身后,轻声道:
“娘娘,现在外头都在传,柔嘉公主一行人在遂业城遭西齐人暗杀,王后和王子遇刺重伤,——现在乌赫国王震怒,已经在边境集结兵力,打算找西齐报仇雪恨。”
夜翎身子一怔,很久,她才转过身,幽幽地笑道:
“很好!这招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些年,西齐妄图唆使乌赫与南蛮与我天朝作对,本宫现在就给他个教训!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剩下的时间就让西齐跟他狗咬狗去吧!咱们隔岸观火就好——”
这些年,常青对于这个女主人的感情,已经由最初的茫然转变为深深地崇拜与迷信,他点点头:
“主子英明!原本乌赫与西齐就是多年的同盟国,一直是我天朝的一块心病,乌赫这几年亲近天朝早已不是秘密,西齐一直怕天朝和乌赫交好,在背后不停地煽风点火,破坏乌赫与我天朝的和睦关系,此次暗杀,毫无疑问,可以直接算到西齐国君身上——”
夜翎缓缓地收了眼底的笑意,看向常青的目光深沉而悠远,她一脸凝重地对着常青嘱咐道:
“常青,此事兹事体大,除了本宫,你不可说与任何人听,明白了么?”
这种事的确不是光彩的事情!也许日后她慕容夜翎会遭到报应,但是,为了天下大局,她不得不如此!
若要瓦解乌赫与西齐之间的结盟,只有这招并不光明的反间计,兵不厌诈,若是他两国的国君真的心无芥蒂又岂会陷入她布下的局!
所以,怪不得她了!
常青倏地收紧下巴,面容上闪过一丝踟蹰,然后有些怅然地点点头:
“属下遵命!”
现在他常青的主人就只有皇后一个,皇后的秘密,只能永远地烂在肚子里——
这些年,皇后对他不薄,不仅重用他,还给他唯一的妹妹找了那样好的一个归宿,她是他家的恩人,他的这条命都是属于皇后的,无论她要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夜已深沉,淳安伴在煜王左右,无意间摸到衣袖中的几定元宝,他眼珠子咕噜一转,趁着王爷心情好,他凑上前试探着问道:
“王爷,今日可还是歇在别庄?”
今日临出门前,小玉的嘱托他可不敢忘,今日王妃打算在王府给王爷庆生,希望王爷回府。
赫连寒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面色淡然:
“不了,今日本王去太傅家有要事相商——”
如今西齐与乌赫之战一触即发,今日朝堂之上,众臣商讨至不可开交,最后也没商量出一个计策,不过,当时他留意到夜太傅沉默不语,所以他打算今夜亲自前往太傅府去向他讨个可行的计策。
见他脸上未有丝毫动容之色,淳安有些不死心地接着道:
“那王妃那里——今日府里传来消息说今日是王爷生辰,王妃她打算——”
这下还未等他说完,赫连寒羽就已生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替本王谢过王妃好意,跟她说今后本王的生辰就免了,父皇一向不喜铺张浪费——”
淳安自讨没趣,也不敢再废话了,只是有些心疼这到手的银子——还有预料中小玉鄙夷的眼神,他苦笑:
王爷对于王妃的冷漠真不是一般的冷啊!
见自家主子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他摇摇头,只好硬着头皮追了上去,哎,谁叫他跟了这么个冷冰冰的主子啊!
在这样残缺月色的夜晚里,迎面吹来的夜风都是冷沁到心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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