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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调寄雨霖铃(1 / 2)

才出门,两人就发生了一点儿分歧。

聂廷昀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驾去京都,他拎着一堆东西准备放到后备厢里,才发现崔时雨没上车,站在旁边看着他。

崔时雨脸上带着不是开玩笑的表情问:“你坐过电车吗?”

聂廷昀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还没放下的装满了东西的包,沉默片刻,说:“没有。”

于是崔时雨也沉默了。

他用商量的口气说:“今天先自驾?等回来我让人买好交通卡。”

崔时雨在他脸上看出了“我没坐过电车,也并不想坐电车”的潜台词,有点儿失望地低下头,说:“好。”

就要开门上车,却听他叹了一口气,有点儿无奈地妥协道?:“好吧,我们坐电车。”

崔时雨抬头看他,觉得似乎哪里变了。

又或许,他这些变化是为了她。

是吗?她不敢肯定。

聂廷昀把东西重新收拾了一下,装到双肩包里,换了运动装和黑色飞行服外套,戴上一顶棒球帽,手持着GoPro(运动相机),走在她身侧,一路拍,一路调整画面。

这身打扮让她有些恍惚,她一时有些弄不清现在的聂廷昀是几岁。

眼前的人和几年前那个陪她打柔道的聂廷昀几乎一模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偏头看他,像是在看镜头,视线却扬起,落在他脸上。

他在镜头后很专业地问:“今天去哪里?”

她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互动。他怎么连这个都会?难道郑雅还提前给他培训了?

崔时雨答:“今天要尝试坐电车去京都。”

说话间,来到售卡机前,崔时雨看着机器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始点按屏幕。

之前一直有人照顾接送,她连张交通卡都没有办过,虽然语言不是问题,但在陌生的机器前还是有点儿无措。

聂廷昀隔着镜头看她专注的侧脸,笑道:“难住你了?谁说要坐电车的?”

不蒸馒头争口气,崔时雨不理会他的揶揄,乱按了半天,倒真的买好了两张交通卡。其间,她只向聂廷昀求助了一次,要投钱的时候,她不太情愿地朝他伸手道:“纸币。”

他把钱包给她,她翻了翻,都是一万的面额,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投进去了。

乘地铁后转京阪本线电车,一路都是她查地图问路,他跟在后面尽职尽责地录影,心情很微妙。

这还是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她走在他前头带路,打点一切。

等车的时候人多,她有点儿不安地回头牵住他的手腕,似乎怕他被来往的行人挤丢了。

他看着腕上素白的手,忍不住问:“你对这些很熟练?”

崔时雨莫名地转头看他:“哪些?”

哪些?他沉默地想:一个人查找路线,买交通卡,向陌生人问路……在他的记忆里,她是不怎么懂这些事的,甚至可以说是个生活白痴,社恐患者,他也从没给过她机会去懂得这些。

电车到京都要一个小时,开始她还罕见地露出兴奋之情,看窗外的风景,很快就困了,慢慢地睡了过去。他拍了一会儿她的睡颜,然后将GoPro关了,把人揽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肩头。

细碎的发丝软软地蜷在他颈间,她呼吸那样安稳,粉白的面上长睫低垂,唇色红润,他忍了又忍,才略略转头吻了吻她的额发。

他想起找到郑雅时,那小助理一面战战兢兢,一面暗示般讲述这几年崔时雨有过的难处。他猜到郑雅的心思,小助理怕他只是玩玩,怕他是这大千俗世里要再给崔时雨添伤疤的其中一个。

所以,他全程只是保持沉默。

郑雅说,崔时雨打舆论官司那年,商务问询全断了,公司的债务在那里催着,利息不是说着玩的。那段时间,崔时雨成宿成宿地睡不好觉,只能去看医生开药,才慢慢地挺过来。

之后,公司好不容易给崔时雨接了一个户外综艺节目,在里面做所谓“体能”担当,大约是太苦了,她录完还都没休整过来,就要连轴跑下个通告,几乎把身体拖垮了。

他问:“她为什么不找人帮忙?”

家人,朋友……或者他,再不济还有骆微城。

郑雅听了眼眶一红,说道:“她不敢让家人知道。她说这笔债务太夸张了,既然是她自己决定的,就得自己扛着。”

他看着肩头的人,深沉地凝视。那时候崔时雨在想什么呢?

她对他没抱过希望,没想过他能回来,没想过他还会爱她。她做好了后半生偿还这笔夹杂着眷恋和奉献的情债,像是祭奠此生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爱情。

那天,透过康敏的电话,他终于听到了她的真心话。

“我只是不敢爱他,所以拼命爱柔道。他早就脱了那身柔道服,我却还停在五年前的那一天,不肯往前走。我太害怕了,怕走着走着,梦就醒了。”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车内的通知在说,到达三条,到达三条……

她迟迟在他怀中醒来,揉着眼睛,恰和他深邃的眸光对上。

“我们到了?”

他“嗯”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你没醒。”

“什么?”

“不是梦里,是活生生的现实。”他温柔地抬手,理顺她颊边纷乱的发,说道,“所以你永远不会醒。”

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只是有点儿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站起身。

“下车了,走吧。”

一路上,GoPro始终尽职尽责地跟随她,时不时和她说话互动。

聂廷昀的双肩包并不是摆设,里面放满了必备的东西,以至于崔时雨吃完小吃,下意识问他要纸巾时,几乎要以为拿着GoPro的人真的是她助理。

他拿出湿巾,没递给她,而是扬扬下巴示意她过来,帮她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好像她是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她呆愣了两秒,才感觉到不好意思。

他自然地问:“接下来去哪儿?”

她僵着手,愣愣地望着他走神,便没答出来。

天真的、孩童般的无措,令悸动突如其来。他放下GoPro,上前一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背靠上爬满藤蔓的墙壁。袛园町的和屋那样安静,静巷里四下无人,于是打消他最后一点儿顾忌,另一只手抚上她的侧脸。

“想吻你。”

她困惑地侧着脸,像是要避开,又像是想看他。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说:“你不答,我当你同意了?”

崔时雨终于肯转过视线来看他,表情平静地说:“你记不记得在伍公山别馆里,你强吻我。”

旧账翻得莫名其妙,聂廷昀怔了好半天,心中有点儿七上八下,顺着她的思路答:“记得。”

“那时候,你怎么不问我同不同意?”

对上她充满真切疑问的清澈眼神,他一下子哑口无言,拿不准这问题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罪行罗列。

他总不能说,我就是个滥人,那时候吃准了你迷恋我,所以肆意对待你也不担心后果。我就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地拿捏别人的爱,只管自己高兴,乐得看你为我九曲回肠、情迷意乱。

转念,他又忽然反应过来崔时雨到底在问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才肯在乎我的意愿和看法。

不只是他能不能吻她这一件事,也包括此外的每一件事。

他有些忐忑,又忽然松了一口气,甚至心中有些难以言述的喜悦。

她终于想要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谈论这段关系里的彼此,而不是一味地顺从、奉献。除了柔道,她也开始追问其他的对与错。

他看着崔时雨的眼睛,很真诚地说?:“那时候我错了,以后我都会问你,好不好?”

他认错认得太快,她反倒一下子慌起来,感觉自己又幼稚又无理取闹,安慰似的伸手搭着他的小臂说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没有嚣张的天分,稍微露出一点儿质问的意识,自己就先愧疚了。

他失笑,还记得言归正传:“可以吻你了吗?”

崔时雨推开他四下看了看,有游客远远地走过来,她一下子红了脸,说:“不可以。”说完就转身走了。

聂廷昀笑了笑,重新举起GoPro,不近不远地跟在她后面,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女孩心情不错地转了转身,及膝的西瓜红色裙摆打了个旋,像只翩然的蝴蝶,朝镜头笑道:“下一站,清水寺。”

他心头一热,放缓步子,很久都没从那笑容与翩然裙摆里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来,他所愿也不过是她能如此天真无邪,粲然而笑。

他们回去时已是暮色四合。

电车抵达阪城时,GoPro的最后一块电池也电量告罄。聂廷昀看了看睡在怀里的人,将设备装好,轻声叫醒她,说:“出站了。”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往外走,上了计程车,听他用不甚娴熟的日语报出地址,忍着笑拿过他的手机,想要重念一次日文,却看着记事本界面怔住了。

里面密密麻麻地记下了陪她出行的所有注意事项,中英文夹杂,昭示着这是他亲手打的字,不是郑雅事先准备好再给他的。

司机还在确认地址,她恍惚地报了一次,将手机还给他,又被他揽过肩头:“还要半个小时,睡一会儿。”

她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将脸埋在他的肩头,没再出声。

崔时雨忽然觉得心中没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了。

她没有想过他是可以与她过“平凡生活”的人。就如年少的那场恋爱里,他与她也从未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像宋佳言所描述的普通情侣那样约会、生活。

即便她被他宠溺地对待,也更像是来自上位者的关照,甚至是圈禁在属于他的保护圈里。从一开始,她就明白这个事实,并且不曾奢望过他可以放下身段。

可原来他也在试着改变,试着花心思亲力亲为,试着站在她背后处理好一切从前琐碎得令他不屑的小事。

崔时雨累极了,回家后洗过澡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没过多久,他便走进来,关掉灯,躺到床侧,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抱住。

聂廷昀很快就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复杂的心绪随着她转过来面对他的动作一点点苏醒,他克制着,摸到她微凉的一双手,握在掌心里,尽量冷静地问:“要不要开空调?”

阪城的秋日还很热,可她的身体永远有凉意,“冰肌玉骨”一样。

她在一片漆黑里凝视他的脸,几不可见地摇头,没头没尾地问:“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呢?”

心结重提,聂廷昀察觉到她表情的软化。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他们可以重新来过,如果这是原谅的开端,她真正原谅的又是哪一桩,哪一件?

他们之间道不明的纠葛无法用一句简单的对错真正带过,因为归根究底只是爱的方式千差万别。

他吻着她的额发,很笃定地道:“你不会死的。”

她追问:“万一呢?”

万一她死了,他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他怎么敢就这么狠心不来见她?

聂廷昀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有莫名的戾气:“那就活该我一辈子都后悔没能陪你度过最后几分钟。”

崔时雨一下子屏住呼吸,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时雨,你信命吗?”他没等她回答,就继续说下去,“见到你之前我不信。可我总觉得,命运把你带到我面前来,是为了馈赠。你那么爱我,不会忍心我背着遗憾一个人留在世上。我当时想,你要是真那么狠心,就走给我看,你在地下也会后悔。”

他停下,很用力地抱着她,放轻了声音说道:“幸好你没有。”

崔时雨心里好难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抬手回抱住他的腰。

他哑着声音问:“这代表你原谅我了吗?”

“我不知道。”

他的心一下子悬起,张了张口,却听她的声音闷闷地从怀里传出来。

“我不知道你真正错的是哪一件,我要原谅的是什么……我就真的没有错吗?我觉得好难说清。”停了停,她接着说,“聂廷昀,我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是你总说我什么都不问你要,要了你都会给,可是你不明白,爱只能给,不能开口要的。”

她在黑暗里仰起脸看他,用幼稚园老师给小孩子上课的口气,非常严肃地说:“能要来的,就不是爱情了。”

他滚了滚喉头,垂眸隔着昏暗与她对视,相接的视线穿凿过近十载星月,每一瞬因她心动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也包括刻下,此时此夜。

能要来的,就不是爱情了。

分手的那几年,他有无数次机会查明她背负的苦难,伸手救她于困境,可他没有。回来后,他面前摆着无数种接近她、挽回她的方式,可他选择了最刺痛她的那一个。关于柔道,他有无数个回头问问她意愿的可能,却视而不见直至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直到现在她却还在自责,我就真的没有错吗?所以她觉得他不爱她。本来就是他给得不够多,而不能够怪她不开口要。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一直不明白。

可能在她心里,他也当了很久的傻瓜。

“时雨。”他竭尽全力才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等了很久,她平顺的呼吸响在心口,竟是睡着了。

他要笑却笑不出来,只垂首在她发上吻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合眼。

聂廷昀在阪城留了四天,就正儿八经做了四天助理,但他原就公事缠身,离开短短几天,均宁资本的所有人都望眼欲穿,恨不能下一秒老板就出现在办公室。

在文森第N次来电催促后,聂廷昀终于决定踏上回程,嘱咐郑雅立刻回来,临走还把冰箱填满,门窗、厨房都检查过才安心。

崔时雨坚持送他去机场。聂廷昀千叮万嘱不许她开车,让她打车回去,她听得漫不经心,只顾眼也不眨地看他,看得他慢慢闭了嘴,忍不住把人扣在怀里要亲,低头前还记得问一句:“可以吗?”

崔时雨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他挨到快登机才不舍地和她分开,问:“我们算和解了吗?”

她觉得现在的聂廷昀很奇怪,总像个不懂事的女朋友一样,刨根究底问个没完:你原谅我了吗?可以吻你吗?我们和解了吗?

她不敢说“你好烦”,握着他温热的手,摩挲他掌心硬硬的茧子,敷衍地说声“嗯”,就催他:“你该进去了。”

没多久,崔时雨也从阪城飞回海市,很自然地回到中寰的房子。

聂廷昀最近很忙,每次回到中寰的家都是深夜时分,而崔时雨早就睡了。于是两人见面的次数还是寥寥无几。

又过了半个月,崔时雨也开始工作。

康敏组了工作室,挂靠在天英,每天带着团队和崔时雨开各种会,商讨接下来半年的日程。

有次会议开到傍晚,康敏带她去吃砂锅粥,崔时雨路上收到庄芷薇的短信,对方说让她加一下微信。她照着庄芷薇给的账号加了微信,对方秒速通过,然后发来一个网页。

她点开,是一个官方澄清文件,还附上了律师函。主要内容大概是说某高定品牌创始人庄芷薇现在是单身,会对绯闻造谣者保留法律追诉的权利。

她沉默了片刻,想了一会儿要怎么回复,可打了又删,说什么都觉得不对。

估计是看到她这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但又没有回应,庄芷薇就先发话了:“不是为了你,只是给聂廷昀一个交代。”

崔时雨笨拙地打字:“嗯。”

庄芷薇大约是被她的简洁气到,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还挺可爱的。崔时雨笑了一下,看到对方继续发来消息:“有时间聚吧,我和张诚然都回国了。”

崔时雨正要打字,庄芷薇发来气急败坏的“不许说‘嗯’”,附加一长串叹号。于是她绞尽脑汁地憋出三个字:“知道了。”

庄芷薇发来一串省略号。

崔时雨:“我又说错话了?”

庄芷薇:“没有,算了。”

对话到此结束。

她一抬头,见车已经停在地下车库里,难得当一回司机的康总监抱臂看着她发微信,大约是全程窥屏,到这会儿眯起眼睛问:“你和聂先生和好了?”

崔时雨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才说:“是吧。”

康敏摸着下巴说:“你居然肯原谅他?”

崔时雨有些发怔:“原谅什么?”

康敏露出见鬼的表情:“你连柔道都打不了了,我的姑娘!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件事都不怪他?”

怎么会没有怪过?崔时雨沉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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